第十六章:善莫大焉
鼠城陷入一片混乱。
先有已经被鼠城公布斩首的点灯半夜三更在城墙上喊冤。这件事情已经够诡异,够让鼠民们困惑和恐惧的了。
紧着着,一直跟鼠城和睦相处的矮山猫府,忽然跑来偷袭了鼠城。造成十几只鼠民失踪,另外还有十几只鼠民受伤。
更为严重的,是给鼠民们心理上造成的严重创伤。
从那天开始,一到晚上,鼠民们家家关门闭户,生怕再次听到点灯那凄厉的喊冤声,生怕再次遇到矮山猫府前来偷袭的野猫。
鼠城大街小巷一片冷清,俨然变成了一座死城。在鼠城历史上,这种惨状从未发生过。
终于等到天亮,太阳出来了,天地一片光明,鼠民们胆子大了一些,有一些鼠民也会走出家门,聚在一起,神秘兮兮,又鬼鬼祟祟地交头接耳。
聊的最多的还是点灯,既然点灯已经被斩首。那么,那天晚上在城墙上面大喊冤情的,就应该是点灯的魂魄。这就是传说中的冤魂不散。看来,正如点灯邻居们说的那样,点灯真是被冤枉的。
点灯的冤情一定非常严重,要不然他的魂魄不会跑回鼠城喊冤,甚至还惊动了矮山的猫府,也跑来为点灯鸣不平。
猫府这么做,很可能也不是他们自己决定的,而是他们遵从了上天的指令,专门跑来报复制造冤情的鼠城的。
就是就是,那天晚上点灯已经说了,鬼拿无道,鼠城有难。这说得还不够明白吗?肯定是冤情。
到底是怎么个冤情呢?为什么还跟我们的首领鬼拿扯到一起去呢?这个事情太吊诡了!
聚在一起议论点灯的冤情,以及点灯的魂魄,已经成了鼠民们每天唯一的话题内容。
这种没有标准答案的事情,掺杂了太多鼠民们的猜想,你添一些,他加一点,变成了一场全体鼠民的集体大创作,越传越离奇,越说越可怖。
关于点灯魂魄的传说,几乎集合了鼠民们全部的诡异想象和恐怖念头。
就在鼠民们集思广益集体创作正进行的如火如荼之际,一件让大家更加无法理解的事情发生了:有鼠民发现,点灯在鼠城的大街上出现了!
这个消息太炸裂了。点灯已经被斩首了,安部的告示还贴在鼠城的街头巷尾,浆糊还没完全晾干呢。现在竟然又活了,不仅活了,还跟之前一模一样,没有一点差别。
鼠民们紧张不堪,兴奋不已。他们追着点灯,想靠近一点看个清楚,但是又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被这个不知道是真的点灯,还是点灯的魂魄的给害了性命。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却又忍不住地奔走相告。整个鼠城就像水滴掉进滚沸的油锅里,炸锅了。
跟多数鼠民不同,点灯母亲忽然见到了自己失而复得的孩子,抓着点灯的双手,泪流满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她好像忽然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丢下点灯,独自跑出了家门。她是想到了寒烟,她相信寒烟一定也像她一样,已经因为点灯被斩首难过了这么些天。她要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去告诉寒烟。
除了母亲,还有另外一只老鼠,也跟大多数鼠民的感受不一样。当那天半夜他忽然听到点灯在城墙上面喊冤,立刻吓得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这些年自己没少欺负点灯,点灯被斩首这件事情自己也脱不了干系。现在点灯的冤魂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他就是虫二,他做贼心虚,他非常恐惧,他忽然感觉自己罪孽深重。
虫二每天惴惴不安,夜不能寐,在恐惧中一天天地挨着,忽然又听说点灯竟然出现在了鼠城的街头。
这太不可思议了,虫二更加害怕了,他被吓得目光呆滞,甚至一度出现了幻觉,莫名惊叫。
他觉得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自己命不保矣。
思前想后,为了争取点灯的原谅,我们胸前纹了一把精致小斧头的虫二,决定主动去找点灯坦白交代,道歉认罚。
点灯看到虫二来了,似乎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就那么一脸平静地,看虫二细数自己的深重罪孽,后悔不迭的道歉,一会儿捶胸顿足地痛哭流涕,一会儿无地自容地跪地磕头。似乎只要点灯不说原谅他,他就会一直这样忙活下去似的。
周围站满了看热闹的鼠民,每个鼠民的脸上都洋溢着新奇和兴奋的表情。
点灯倒也大度,对虫二既往不咎,还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虫二也听不懂什么“大淹小淹”,还以为要给他动用水刑,吓得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更加玩命地磕头砸地。
一边还发誓赌咒,说自知罪孽深重,死有余辜,但还是希望点灯能够饶他不死,他一定会给点灯当牛做马,万死不辞。
从此,点灯就有了一个自己的小弟。
虫二不仅改换了门庭,从炸毛门下投奔到了点灯魂魄门下。也改变了谋生方式,之前主要靠动手,欺负弱小。现在主要靠动嘴,每天忙着在鼠城的大街小巷散布“点灯冤魂归故里”的独家消息。
说的有鼻子有眼儿,活灵活现。老鼠们都喜欢听。虫二很喜欢这份新工作,也很享受那种被鼠民们关注的感觉。
近来鼠城一连串的事情已经把首领鬼拿搞得焦头烂额,疲惫不堪。
他很后悔当初放走了点灯,如果当时直接斩首,也不会有现在这些麻烦。不过这是他自己的决定,也不好怪谁,只能暗暗地后悔。
他毕竟是鼠城首领,不相信那种魂魄的说法。不过他也无法解释为什么点灯一喊冤,野猫们瞬间就出现了的这种不寻常现象。
如果仅仅是半夜在城墙上喊几声冤,问题也不会太大。他已经吩咐鼠警加强巡逻,务必在点灯下次出现在城墙上的时候,悄悄捉拿归案。
一旦点灯被抓起来了,那些什么魂魄的传说也就自然不攻自破。过一段时间,这件事也就慢慢不了了之,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鼠警还没抓到点灯,点灯自己就大摇大摆地回到鼠城来了。
点灯的忽然出现,让鬼拿很被动。
如果在夜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点灯给抓了,直接关起来,鼠民们对此一无所知,那事情就在鬼拿的掌控之内。
可是现在点灯出现在了鼠城街道上,按着之前鼠城安部贴出去的官方告示,点灯已经被斩首。斩首了就是死掉了,死掉了就是没有了。既然没有了,那现在又在大家眼皮底下抓走的这个是什么?
如果说是点灯,那之前告示上说的斩首又该如何解释?
如果说是点灯的魂魄,鼠警怎么能抓魂魄呢?
左右为难,进退失据。
“这样子下去,弄不好要把我搞疯掉的。”鬼拿自言自语道。
舆情汹涌,鬼拿面临从未有过的压力。他寝食难安,如坐针毡,冥冥之中总感觉泰山就要崩于前。
这几天,鼠城的领导班子全天二十四小时聚在鼠城议事大厅里,分析目前遇到的麻烦。
鼠城目前的领导班子一共有五个成员:首领鬼拿。副首领法师,副首领滚雷。负责鼠城安全的安部部长滚刀,他是滚雷的儿子。负责鼠城情报工作的信部部长暗夜。
暗夜虽然在鼠城当差,但她不是老鼠,而是一只画眉鸟。最大优势就是能说会道,善飞。
鬼拿让大家针对近来鼠城闹得满城风雨的“点灯冤魂归故里”事件各抒己见,谈谈自己的看法。几位领导面面相觑,看起来很为难,都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
这让首领鬼拿有点失望,不过他也不敢发作。毕竟这几位都是鼠城领导,对“点灯刺死虫一案”的情况都心知肚明。
先是为了保护自己儿子炸毛,栽赃点灯,并判处斩首。
后来为了讨好自己女儿寒烟,又偷偷将点灯驱逐出城。
这些骚操作,直接导致了今天的被动局面。这些不都是你自己一手炮制的吗?现在出现麻烦了,又想让大家帮你擦屁股?
鬼拿心中有鬼,心虚。看着冷场的会议局面,心中有几分凄凉的感觉。这些家伙平时对自己都是毕恭毕敬的,看起来一个个对自己多么衷心似的,一到了关键时刻就掉链子,谁也指望不上,都是靠不住的。
所以,他只能自己上了。
“这是一件非同寻常的事件。我们鼠城有史以来都没有出现过,也就没有什么可以借鉴的经验教训。所以,大家都不想说,大家想让我来说。我很感谢各位对我鬼拿的信任。”鬼拿不愧是老油条,硬生生地把尴尬的气氛使劲往“和谐”那边强扭了一下。
“那我就不客气了。办法也很简单,由安部出面,将点灯速速缉拿归案。不管他是肉身还是什么魂魄,先关起来再说。只有把他关起来了,我们才能变被动为主动。因为把他关起来以后,鼠民们就只能听到我们说的话了。那就好办了。”鬼拿铿锵有力地说道。
他心里想的是,既然让你们说你们不说,那我就直接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