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食生切
剑罡在本能的驱使下,于雷网之中寻找每一处可以被切断的点,而后渐渐连接,变成了足以横贯的线段。
一条一条地舍弃其中错误的路线,显然此时周然已经抵达了忘我的剑术境界,他的剑罡彻底幻化成了他描绘的画笔,在这片危机四伏的雷网之中寻觅着微不足道的生机。
剑影分光,虚折成像。
家传剑术在这一刻彻底于周然脑海中贯通,他几乎是在转瞬间就轻而易举地将那些可以切断雷网的线构建成了一条游龙一般的虚像。
“原来是这样。”
心神归一,相比于之前略显手忙脚乱的出剑,周然如今却从容许多。剑罡在周然手中已经彻底化成无形的游龙,那些威赫四溢的雷网也对他彻底失去了威胁,而这也让对面那个老疯子不得不发出惋惜的感叹。
“良才美玉,可怜生瑕。卿本佳人,奈何为贼呢?”
多年以前,玉虚上人也曾见过无数天骄,可是面前这个似乎是最年轻的。如果他的宗门还在的话,或许···
“呼喝苍天威灵兮!遍生造化!”
呢喃的道音一出口,原本光辉浑然犹如白昼的夜幕迅速阴沉下来,仿佛这一刻就要天罚将至,万籁俱寂。
可惜,他却没有在周然眼中看到分毫恐惧,反而是看到了某种大功告成的喜悦。
是啊,等了如此之久,甚至被迫在剑术的道路上又进了一步,也都是在等待这位玉虚上人真正动手的时机。周然并不相信这位疯老头没有护身法,但是再强的护身法也需要神魂催动,只要这个疯老头真的想要速胜自己,或者真正察觉到了自己的威胁,那么他一定会将大部分神魂专注在即将施展的法术之中。
如此,自然既是威胁,也是机会。
借风力迎身而上,却换来了玉虚上人轻蔑的眼神,以及左手虚空绘制的三道灵符。
“崩!”
“吧!”
“破!”
三张闪着金辉的灵符显化出三个金字,几乎是同一时间击中面前的周然,尽管是随手绘制的灵符,也没有借助什么黄纸朱砂。但是亲身感受这三张灵符威力的周然还是咬紧了牙关,这感觉不比刚才硬接雷光要轻松多少,
铁锈味弥漫在口腔里,但是周然硬是没有退后半步,反而深吸了一口气,反倒向着玉虚上人吹起了那道他如今最强的神通。
“诸行幻灭,霎时如风”
同样是能够搅动天象的神通,三昧神风的威力自然不会比玉虚上人施展的术法低上太多,如果早点使用,恐怕也能让周然不用赌命也能在雷网之中从容行动。但是周然藏到现在就是为了在最关键的时候能够和这位情报不明的玉虚上人进行兑子,并且为了能够彻底迷惑这个疯老头,周然还回头对皇女玉瑛大声呼喊。
“快走···咕噜···快走”
血沫甚至呛到了周然的喉咙,以至于他的声音都有些失真。
似乎这番举动终于激怒了面前的玉虚上人,他原本稍稍泛起的怜悯霎时消散。宗门覆灭了许久,他也疯了许久,如今终于等到了域外天魔虚弱的时候,却被面前这个年轻人百般阻拦。纵然他曾惋惜对方的天赋,此刻也难以手下留情了。
“想要用神风将我吹走?我就偏不如你的意。”
玉虚上人确实有些惊叹于周然这道神通的熟练和威力,但是对于修行数百上千年的他而言,这不过是花点时间就能破解的小花招而已。仅仅一道定风符就把他自己牢牢钉在半空之中,而且顺道就是数十道灵符随手挥洒,直接把还打算反抗的周然裹成了金光闪闪的大粽子。
只是这样也让玉虚上人并未看到周然已经快要压制不住的嘴角。
“咻”
快到已经超越人类的反应极限,一个扇面的快子光矛如雨滑落,几乎彻底封锁了玉虚上人所有的闪避空间。而且与此同时,还有四颗空间扭曲手雷直接在玉虚上人四方炸开,他哪怕是想要施展遁术逃离,都会因为空间的扭曲而被封锁纠缠。
周然哪里是想将他吹走,周然一直想的是如何让玉虚上人陷入自我控制的危局。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只要产生了对抗,为了维持自己处在原位置不动,无论玉虚上人是怎样的大能,他也必须给自己施加一个相对应的力量。而且他还积蓄大招,更是限制了他的灵活性。
两者相加,自然就起到了控制的效果。
而皇女玉瑛的科技水准足以让她抓住这几乎是动念之间就能破解的控制,毕竟快子光矛作为激光型武器,哪怕射速再慢,充能再久,中间再多介质阻碍,它本身的速度也是接近了光速。
这就是周然肯舍身牵制的底气。
而结果自然也没有出乎他们的预料,在那么密集的大功率攻击下,玉虚上人的躯壳第一时间就被分解成了无法复原的粒子状态。而之后,皇女似乎也对灵修相当熟悉,她不仅仅布设了空间扭曲手雷,甚至还直接引爆观测站上的灵能装置,直接开启了一个无比深邃的空间裂缝。
那个裂缝直接让周然寻常警钟长鸣一般的预感直接变成了rap鼓点,那种危机四伏的感觉是周然自打穿越之后就始终没有感受过的。似乎只要神魂与躯壳有半点不和谐不紧密,就会瞬间被吸入其中,永堕沉沦。
“似乎是彻底解决了。”
拿出了一柄黝黑的长匕首,皇女就像撬动实体装置一样将捆缚周然的那些灵符一点点地撬开,不免让周然有些好奇,这究竟是什么神器,竟然能够这么轻松地破魔。
“还有备用的吗?这么好用可以送我一个吗?”
并没有拒绝,皇女玉瑛直接将自己手中的那柄递给了周然。她重新收拾好了她在周围布设的大型设备,然后直接带着周然离开了这个地方,毕竟按照他们原来的计划,观测站的自爆早该开始了。
只是突发了意外,让计划延迟了一会儿实施,不过现在继续,也不算太要紧。
几乎是没有离开多久,周然就仿佛看到一颗红日像是鲤鱼跃龙门一样转瞬间跃出地平线,然后又在类似关机一般的湮灭里彻底消失。
“反物质湮灭的效果很好,很适合彻底清理现场痕迹。无论是空间扭曲的痕迹还是用灵能引爆亚空间裂缝的痕迹,都会随着这次湮灭消解。我计算过了,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披上了那件带着光学迷彩的兜帽斗篷,皇女玉瑛指了指在周然掌中恰似蝴蝶一般舞动的匕首,说起了这件武器的来历。
“这是女猎手之刃,来自我参与的某次考古遗迹,具体情况因为保密协议不能透露,但是实际上它的象征作用远大于实际功能。”
确如皇女所言,周然拿到这把武器的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这柄匕首实际并没有比妖骨有更通透的感觉,实际传导罡气和法力时也是同样的结果。但是重新开启小地图之后,却有了相当令人诧异的改变,原本以周然为圆心,半径一百米的正圆,竟然直接扩张了两倍左右的探查范围。
而且某种特殊的鼓舞效果似乎也从这柄匕首上传递了出来,虽然对于周然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是这也说明这的确是一件非常罕见的遗珍。
“就这么送我了,也没有什么要求?”
多少有些难以置信,起码周然觉得他和皇女之间应该还没有到达这种关系。
“你是合作伙伴,帝国对于合作伙伴都很慷慨。”
依旧是平静地给出了答案,周然也无法从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上得到任何关于真假的判断,只能暂且作罢。反正就结果而言,其实这种相处模式,周然自己肯定是喜欢的。
“那么走吧,我还有个人要介绍给你认识。”
···
并没有违背自己和阿鹊的约定,或者说在皇女的帮助下,周然回到客船的速度反而要快了一两天。虽然皇女的身体素质只是接近罡境的水准,但是她的计算力和身上层出不穷的高科技装备,让周然觉得,假如他们之间敌对的话,可能就算是他,也不一定能够活得下来。
“纪念品?”
看到皇女的第一眼,阿鹊姑娘的眉头就微微皱起,她确实想过周然会带回来什么,但是她从未想过周然竟然会带回来一个陌生女人。而且怎么看,这个陌生女人都不像是武周本地的人。
“我是皇女玉瑛,来自武周之外的素荒。”
“江喜君。”
事先周然就和皇女沟通过,毕竟皇女这边还有着保密协议的束缚,不可能向他人公开她的真实身份。但是好就好在,武周其实是一个个孤岛一般的州郡组成的樊笼,对外界的了解其实并不算很深入,所以周然就给皇女找了一个外邦友人的身份。反正连素荒这个地名也是假的,自然就无从考证。
“仙师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不能轻信外人啊。”
稍微点了一句,看皇女并没有任何接话的意思,阿鹊姑娘也只好作罢。她虽然心里稍微有些委屈和不满,但是至少也还算是识大体的,并不打算无缘无故就搅闹起来,让周然难堪。
而此时,客船护卫恰巧也过来通知,询问大小姐是否需要用饭。
“要一起吗?”
周然转头看了一眼皇女,他可是很清楚实际上这位皇女已经很少摄取那些低吸收度的能源了,一般来说,和周然赶路的这几天,她只啃了半根能量棒。像周然虽然因为修为现在也无需过于摄取食物,但是他还是保留着品鉴食物的习惯的,起码不能因为修行而磨灭了人生的乐趣,那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可以。”
皇女的回应很干脆,以至于让旁边的阿鹊姑娘再一次眉头微挑,只是出于礼节,她也没有多说什么。不过在她看来,这个外邦的女人,很明显只愿意和周然一人交流,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
客船上的饮食其实并不算很丰富,毕竟蔬菜肉类都不能久放,除了能够随时从江水中捕获的鱼类,大多腌制的菜肴也会因为船上潮湿的环境而减少保存时限。
不过对于周然而言,其实是无所谓的。毕竟他只是看中吃这一行为,至于实际吃啥,他口味相当杂,也并不是很挑食。
于是面对桑临和独孤墨送来的鱼生,周然确实吃得津津有味,而阿鹊姑娘就有些难以下咽了。她当然不是第一次乘船,也不是没品尝过鱼生,但是她确实甚少和一个她不太喜欢的人,同桌吃饭。
“外邦的人也会用筷子吗?”
郁结不能隔夜,如今不在人前,阿鹊姑娘也就不再掩饰自己对于皇女的厌弃。她其实也很少有这种感觉,毕竟曾经在江府,就没有过让她生厌的人。
而周然却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他当然很清楚阿鹊姑娘的郁结从何而来,但是这话不能由他揭开,起码不能在这个时候由他揭开,毕竟堵不如疏。而且他也很想看看皇女究竟会做出什么应对,他实在也是好奇,皇女是不是对于这个星球的人都是同样的态度。
“谢谢款待。”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皇女并没有接阿鹊姑娘的话,反而是在规规矩矩地吃完一份鱼生之后,就直接对周然开口询问。
“这船上还有其他房间吗?我就不打扰你和她休息了。”
“有的,我带你去。”
这样的变故让周然始料未及,但是却稍微扭转了阿鹊姑娘心中对于皇女的印象,起码对于这位外邦人,阿鹊姑娘也不全然都是防备的心思了。
“仙师,你坐着,慢慢吃,我们回来再好好聊一聊,你这次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目光锐利如钉,将周然死死钉在长席上。阿鹊姑娘自然是不会让周然带着皇女去的,她还想好好和这位外邦的女人聊聊呢。虽然这个外邦的女人看起来挺沉默寡言的,但是显然她也不是完全无法沟通的人,两相印证之下,阿鹊姑娘觉得自己肯定能从中得到一些真相。
这两个人明显都在掩盖一些事实,但是阿鹊姑娘觉得以她自己的洞察力,肯定能把他们扒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