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妙清真人深吸一口气，“我时日无多，过几天，将我的骸骨埋在妙法的陵墓。”

    妙清的两个要求都挺离谱的。

    张重光和薛煴煴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淡然，说出自己大限将至的妙清真人。

    妙清的容貌看似四十岁左右，实际年龄难说。灵虚、玉虚皆习练九天十地不老长春功，样貌相较同龄人年轻得多。

    “妙清真人，第一个要求，属实有些强人所难，前去炸毁前代玉虚山掌门陵寝，我俩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张重光推诿道。

    “老妖婆该有此下场！”妙清嗔怒，半晌语气逐渐缓和，“并非要你俩现在去，五年之内即可。”

    薛煴煴轻声道，“妙清真人，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见妙清点点头，她继而说道，“这一切都是前辈一面之辞，并非信不过前辈，可若其中有误会或者隐情呢？”

    妙清沉吟片刻，“我曾无意间在一卷古籍上得知，在极北之地，有一面上古遗留下来的古镜，可照鉴已然发生的事情，甚至能观测到前世之事呢。”

    张重光总觉得妙清真人这话有几分蛊惑的意味。

    “对了，现任玉虚山掌门是谁？”妙清发问道。

    “静仪师叔。”张重光如实告知。

    “静仪……小静仪悟性不错，当年她还是闹着吃糖葫芦的小娃娃，如今……”妙清真人陷入沉思，停顿一会儿，问道，“小静空呢？我记得那一代她资质最佳。”

    师兄妹二人摇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妙清真人哀叹一声，“许是和我一样，事迹被有意隐瞒，隐没在岁月的长河中。”

    妙清抬眼看向下上境界的薛煴煴没受伤，倒是中下境界的张重光伤得不清，而且他道法暂失，开口询问，“你道法为何会暂失，你就单凭一把天外陨铁的边角料，杀得虎妖哭天喊地的？”

    “说来话长。”张重光连忙纠正，“却邪可是当初开山祖师佩刀的边角废料炼制的。”

    妙清真人听张重光粗略讲述，驱动禁术“一语触天雷”的诸多光荣事迹，她铁青着脸感喟，“你能活到今天真是个神迹。”

    “啊？”

    “天机不可泄露，你天赋异禀，参悟了天机，更应谨言慎行，却一而再、再而三施展此等扰乱天地阴阳平衡的禁术，天道岂会容你。”

    “不尽然吧，那许负相士曾预言薄姬和周亚夫的命运，子孙满堂，一生荣光无限。”张重光不以为意。

    妙清见张重光不当回事，诘问道，“我且问你，许负外孙什么下场？”

    “许负外孙，郭……”张重光哑口无言。

    游侠郭解被抑制豪强的刘彻抓典型，夷族。

    “许负不过预言秦末天下大乱，你可是国祚气运都敢往外秃噜，还不止一次。”

    妙清突然想起年少时翻阅过的一本道典，大意是积善功、明善心、立善业、得善果。

    当年她没太理会，无非导人向善的大道理么。今日听张重光讲起他的过往，倒是应了那本道典记载，张重光拜入灵虚山山门后，每次催动一语触天雷的禁术，并不是完全为自己牟利。

    妙清释然发问，“苍天待你不薄，换旁人轻则转世早投胎，重则神魂俱灭，多次泄露天机，你难道没察觉什么异样。”

    “只是觉得近来时运不济，以前下山历练，多数都能解决。现如今又是鬼王，又是虎妖，境界远在我之上，以我目前实力并非一合之敌。”张重光依旧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妙清真人倒是对张重光这份潇洒与豁达有几分赏识。

    妙清推己及人，结合自身经历有了一个猜想，幽幽道，“我来为你卜一卦吧。”

    妙清真人右手掐兰花指，点在张重光泥丸宫，左手不住变换法诀。

    妙清真人上手一搭，觉察出张重光命格被人，准确说是被她难以望其项背的仙人所遮掩。

    “窥天！”

    妙清真人娇喝一声，眼眸中金光激荡一瞬，须臾阖目，如瀑布般的黑发无风飘舞，她强行催动禁术推演张重光命格。

    莫名威压骤然袭来，宛如太行、王屋两座大山，压得她身躯猛然震颤不止。

    妙清真人显得痛苦不堪，面色由略带几分红润转而暗黄，继而惨白。

    “噗！”执念颇深的妙清真人喷出一口鲜血。

    “三灾，三年！”

    妙清真人盘膝调息一个时辰功夫，悠悠吐出四个字。

    闻言，张重光识海中轰然炸响，脑袋嗡得一声。

    三灾……全无退路。

    若说轰轰烈烈，以身证道，张重光会犹豫，但终是会下定决心，可既然走了修仙这条路，反而要因不知情的情况下吐露天机，而遭三灾而亡，他，不甘心。

    三灾一曰罡风。此风锋利如同利刃，尖锐好似锥子，一旦进入身体，未及一时三刻，便可迅速穿透每一个骨节，直至涌泉，令人肢体毛发，尽皆化为丝羽，随风飘荡。

    二曰毒火，由身体下方蔓延，直抵头顶，还攻脏腑，焚灼四肢，乃至毛孔发际，极短的时间内，被毒火侵袭的部分会化为灰烬。

    三曰五雷，各率部众，相互环绕攻击。人尚未闻雷声，一瞬息间，人的精神会被击溃四散，永不聚拢。

    退一万步讲，当日在开山祖师灵位前立下的重誓尚有缓和的余地，而三年后三灾来临之际，张重光又该如何抵挡。

    张重光一时间心绪纷乱。

    或许，命运的馈赠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

    这就是禁术的代价，氪命。

    看到张重光一脸茫然，薛煴煴神情落寞，妙清缓缓道，“当今天下谁人修为最高？”

    黯然神伤片刻后，张重光强挤出笑容，“除却海外三仙山，便是三清山的仙尊，人仙天枢之境。传闻他老人家一直压制自身的境界，迟迟不愿飞升。”

    “他怎么还活着？”妙清真人嘀咕一句，继续说道，“既如此，你可前往三清山去寻他。若他也无计可施，便只能依靠你自身的机缘了。

    另外，你也不必过于悲观，劫难或许也是机遇，危机并存、危中有机、危可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