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重光心下暗自思忖，开山祖师真是位妙人！

    清扬低声问询，“师姐，咱们为何不御剑飞行啊？”

    明月轻声解释：“灵虚山不止有守山大阵。”

    她衣袂轻挥，玉臂挥动区域，密布的符箓禁制短暂显现，宛如星辰洒落银河，点点流光浮动，旋即悄然隐去。

    张重光疑惑不解地看向明月，她怎么知道？

    明月淡然道，“几年前我来过，当时你不在灵虚山。”

    张重光老气横秋地说道，“灵虚山周遭皆有禁制，即使是本门弟子，亦要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出入灵虚山山门。

    此乃开山祖师苦心造诣，这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

    张重光轻咳一声，继续说道，“登仙之路劫难不知几何，有大际遇者何止千万，但登仙之人凤毛麟角，必是有大毅力者。”

    一行人抵达灵虚山山门前时，已是晌午时分。

    但见冲虚道长负手而立，似乎恭候多时，一团和气地看向远道而来的静仪。

    静仪道长走上前去，唤道：“冲虚师兄！”却并未行礼。

    冲虚不以为意，笑道：“真是不巧，二师弟正在后山药园，约莫得半个时辰才能回来。”

    静仪抬起头，目光直视冲虚，语气平静地说道：“我并非来寻他的。”言毕，她神情哀伤，嘴角微不可察地微微下垂。

    “师傅，你出关啦。”张重光癫癫地走上前，笑着对静仪说道：“静仪师叔，进去聊吧。”

    冲虚作了个请的手势，静仪才抬步向山门内走去。

    冲虚和静仪走在前面，四名弟子有意拉开一段距离。

    薛煴煴竖起耳朵，聆听师姐妹二人低声细语。

    “当年师父与二师伯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被师祖以什么灵虚山窥探玉虚山典籍这等荒谬的理由拆散了。”清扬一脸遗憾地八卦着，明月沉默地向前走。

    “欸，听闻二师伯冲玄道长当年人称玉面郎君，想来定然是玉树临风吧，不知比重光师兄如何？”

    说罢，清扬偷偷地瞄了一眼仪态万方的张重光。

    明月瞥视清扬，面无表情地回应道：“哦。”

    灵虚山大殿。

    冲虚居于主位，右侧下首位置空着。

    身穿藕色绸衫，身形苗条，眉眼清丽的坤道——三师叔冲盈斜睨左侧上首的静仪，面露不屑神色，毫不掩饰。

    冲盈身旁摆弄衣襟的薛煴煴，与规矩垂首立在冲虚身侧的张重光，不时交换眼神。

    明月、清扬分立静仪左右。清扬偶尔偏头朝殿门方向望去，明月则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静仪呷了一口茶，放下茶盏，开口道：“今日前来，为的是贵派弟子行止无状，蓄意抹黑我玉虚山声名之事。”

    “静仪师妹此言差矣，重光少不更事，心性不定，虽素来胡闹些，但也知道分寸。

    所谓蓄意，不过是无计可施之际，无奈之举罢了。”冲虚轻描淡写地说道。

    “哼！说得轻巧，袒护……”

    “静仪，不如你说个法子，我倒想听听，你要如何处置我灵虚山弟子！”冲盈娇声打断。

    “冲盈、静仪，灵虚、玉虚本系一源，莫要伤了和气。”冲虚赶忙劝解圆场。

    “哼！”静仪不理会冲盈，转头对冲虚道：“重光到玉虚山打杂三年。”

    冲虚也不恼，笑呵呵看向张重光，“你可愿意？”

    静仪面带几分薄怒，“冲虚师兄对弟子太娇纵了，自古师命难违，岂容弟子违拗挑拣？”

    张重光躬身作揖，一字一顿，“静仪师叔，重光愿意！”

    殿内众人闻言惊噫，只冲虚玩味一笑。

    张重光面不改色地信口胡诌。

    “下山前，师傅说过我红鸾星动，当时我竟犹疑，如今想来惭愧。

    欸！许是应在此事上，玉虚山内门弟子皆为女冠，此去了却婚姻大事，三年抱俩，天意不可违啊。”

    “不得胡言。”冲虚抢在静仪发怒前喝止。

    “师父，静仪师叔不是外人，灵虚、玉虚同气连枝。我若入赘，呸！我若有幸迎娶玉虚山弟子，乃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一则玉虚山分堂广布蜀地、荆襄、江东，我灵虚山不善经营，近年入不敷出，也可帮衬一二。

    二则弟子心性浮躁，道法浅微。但常言道，成家立业。重光觅得良配后，或许便沉心修炼，早日登仙，光耀灵虚。”

    张重光说话时，薛煴煴频频向他眨眼，面露忿色。

    这番话真是无耻之尤！

    张重光暗自思量，怎么，扶门魔外加万分之一概率的浪子回头金不换，静仪师叔，就问你怕不怕。

    却见静仪板着的脸倏忽缓和，反而双眼微眯五分之一，嘴角噙笑，露出狡黠如狐的笑容。

    这表情有种照铜镜的感觉，太熟悉了！

    张重光心生疑窦，她怎么不恼呢？其中定有蹊跷，先遛为妙！

    与师傅冲虚对视一眼，冲虚淡然道，“重光，你速去后山，寻你师叔前来。”

    “是！”

    灵虚山后山。

    奇花异草俯仰皆是，冲玄费力地弯下胖乎乎的身子，舀了一瓢水，浇灌药草。

    “二师叔，母夜叉来啦！”张重光还没走到跟前，就扯着嗓子喊起来。

    张重光近前，冲玄才站直身子，问道，“哪个母……胡闹，她是你师叔！”

    “二师叔教训的是。”张重光心下腹诽，欸！老情人和便宜弟子，当然偏袒老情人，人之常情嘛。

    冲玄随意在褡裢上擦拭手掌，边走边问向身旁张重光，“所为何事啊。”

    “兴师问罪呗。”看到冲玄朝大殿方向径直走去，张重光忙道：“二师叔，您不换身衣裳么？”

    “有弟子随行？”

    “啊，两名黄毛丫头。”

    注重师门威仪的冲虚道长，换上背后绣有后天八卦的紫色云纹道袍，与张重光来到大殿前时，愕然愣住。

    但见三师叔冲盈腾身跃起，躲过静仪如灵蛇吐信般软剑点剑，拂尘随即横抽，静仪的软剑自左下向右上方斜撩，格开拂尘。

    冲盈探身斜劈拂尘，挥向静仪脖颈，被铮铮作响的软剑斫砍下半截。

    她拧动右臂旋转拂尘，身形随之凌空圆转，直击静仪面门……

    二人打得有来有回，数回合不分胜负，忽听得一声暴喝。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