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

    这个奇妙的词语，让它感觉到了久违的“心动”。

    但骷髅没有心。

    在被老饕活生生吃掉后，它的魂魄已经被关在这根脊椎里太久太久了，久到它忘记了年岁，也忘记了自己是谁。

    名字？来历？信念？

    它什么都记不得了。

    在年复一年的助纣为虐中，它逐渐绝望于这份一无所知。

    因此，在听到白一尘的话语后，它甚至感到了些不屑。

    奇迹？说得轻松，你能让我从这根骨头里逃出去吗？

    快跑吧，再不跑可就来不及了，这件法器一定会杀掉你的……

    “哦？原来客人你想要的是重获自由？”

    它怔住了，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魂魄神识“听”到的声音，更不理解眼前当铺老板脸上挂着的灿烂笑容……他仿佛在说：这有什么难的？

    “这有什么难的？”

    他真的说出了这句话。

    ……

    白一尘脸上挂着热情的营业笑容，经过这两天的经历，他觉得自己可以稍微改变他这家归墟典当铺的定位了。

    在归墟典当铺，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包括奇迹。

    这是不是一个听起来很有吸引力的广告台词？

    众所周知，广告仅供参考。

    不过，一定程度而言，白一尘是可以做到这句广告词的。

    对于每个人来说，所谓的“奇迹”是不同的。

    比方说，对于白水城的普通居民，飞行便是一种奇迹，如果自己可以体验腾云驾雾，无异于奇迹发生。

    但对于那些能搬山填海的地上仙人，飞行还能算得上奇迹吗？显然不是！夏归笙就能御剑飞行（被灵剑拖着飞），而周乙也能靠影子拖着腾空而起。而对于这些人来说，奇迹也将与其他含义挂钩……比如说死后复生，比如说再造躯壳。

    但白一尘之所以敢把话说得这么满，主要还是因为归墟的特殊能力。

    它的标价不仅可以标出奇迹点数的价格，同样也能反映出对方内心深处所渴求之物。

    比如说，周乙的“一只可直接炼化的手臂”和妖僧无异的“近在眼前的真相”。

    白一尘此前正是靠着这个能力，才能在与周乙的对峙中占据上风，最终压价成功，也才能帮到妖僧无异，让他发出“简直就是奇迹”的感叹。

    他已经决定好了，以后归墟典当铺对外就一律宣称“我可以实现一切奇迹”，再让周乙啊夏归笙等人帮着宣传宣传，一定能吸引来不少客人。靠着归墟的标价能力和话术，白一尘有信心不会翻车——如果实在做不到，只要说对方支付不起代价就行。

    就像他之前拒绝夏归笙“买凶”请求时一样。

    当然，归墟的奇妙不止有标价能力，或许白一尘压根不需要装模作样，归墟完全可以给予所有客人以奇迹，就像他当初和周乙做生意时一样……白掌柜至今都没搞明白，归墟是从哪搞来那只血淋淋的手掌的。

    话又说回来了。

    白一尘收了收自己有些飘忽的思路，眯起眼睛，看向了那颗被归墟标上了奇迹点数“拾”的骷髅头，在他向骷髅先生讲述了归墟典当铺的业务范围后，归墟墨字再度起笔，在它的脑门上补上了两个字：

    自由。

    这便是这具骷髅所渴求的东西？

    白一尘挑了挑眉毛，笑着试探道：

    “哦？原来客人你想要的是重获自由？”

    话音未落，那具骷髅的脊椎骨便剧烈地颤抖起来，但其他骨头却纹丝不动，让它的样子看起来多少有些怪异。

    “咔咔咔咔——”

    骨头碰撞的声音不断响起，而且随着脊椎骨的颤抖愈发激烈起来，这时，白一尘才看明白，其他骨头并非纹丝不动，它们同样也在以极为激烈地频率不断震动着。只不过，它们的震动是为了压制那根脊椎骨，因此看起来反而相对静止着。

    这具骷髅的骨骼们正在互相打架。

    白一尘眯起了眼睛。

    自由……原来是这么个自由法吗？

    “这有什么难的？”

    白一尘笑眯眯地说道，同时向它比了个拳头：

    “十根任一骨头，或是骷髅头，我就能给予你自由。”

    “咔咔咔——”

    尽管发不出任何声音，但被骷髅自己装在尾椎骨上的骷髅头忽然张开了嘴。

    它的下颌骨一张一合、一开一闭，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成交？”白一尘了然地点了点头，“成交。”

    于是，他迈步走到了客人的面前，先是伸手一把抓住骷髅头空洞洞的眼眶，用力一拽，将那脑袋从它的屁股上拔了下来。接着，他又抓住了再往上也空空如也的颈椎骨，从上用力一拽。

    或许是因为这句骷髅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平地摔，所以骨头之间链接得并不算紧密，白一尘并没有花费多少力气，很轻松便将这具骷髅的整根脊椎拔了出来。

    随着失去脊椎，骷髅先生的其他所有骨头顿时失去了力量，就像是变回了普普通通的骨头一样，平静地掉落在了地上。

    “客人。”白一尘随手将骷髅头装在了右手的脊椎之上，笑眯眯地问道：“这样足够自由了吗？”

    ……

    自由。

    对于它来说，这个词语与奇迹一样遥远。

    但此时此刻，奇迹降临了。

    当那个当铺老板将脊椎从其他骨头的围攻中抽出来，它发现自己突然获得了自由。

    它能控制自己了。

    它获得了地上那些骨头的控制权，现在的它可以操控着它们变回原位，重新组成人形。

    三魂七魄从脊髓中满溢而出。

    它很快便意识到白一尘做了什么……他不仅抹去了自己的封印，也抹去了老饕在这些骨头上留下的印记，让这些已经被炼制成法器的骨头，变成了无主之物。

    而它，作为这件法器的器灵，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客人，这样足够自由了吗？”

    够了，太够了！

    “不过，无论你自由后想做什么，还请支付代价……十根骨头还是骷髅头？”

    在自由之后想做什么？那还用说？它要复仇！它要杀了老饕！

    为此，它需要力量，需要足够完整的身体。

    因此……

    ……

    在白一尘的手中，骷髅头从脊椎上掉了下来，而地上的骨头们，则飞向了脊椎，将它重组为一具完整的骷髅。

    白掌柜松开了手，弯腰从地上捞起了骷髅头。

    他这位沉默的客人给出了它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