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乙有些急切地重新飘回典当铺内，而那袋破铜烂铁，也被他用影子拖了回来。他双目圆睁地瞪着白一尘，又重复了一遍此前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

    白一尘笑眯眯地摊开双手。

    他当然看不出什么异常，但对于归墟墨字来说，眼前这位全身都被宽大斗篷遮掩住的客人，似乎与赤身裸体没什么区别，无论有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只可惜，归墟也不会将它知晓的一切，全都用墨字写给白掌柜看，所以他接下来要说的，的确都只是猜测。

    “依我看，你并非普通人，甚至不一定能称之为人类，而且……”白一尘的目光落在了对方的身体之上——归墟的价格仅仅标在了脸、斗篷领口和右胸位置，再结合“一条可用的手臂”，周乙身体上的异常一猜便知，“你的身体也不完整，对吗？”

    周乙呆住了。

    最大秘密被白一尘直接揭开的他，脸色变得十分阴沉，与此同时，他脚下那如同活着一般的影子，更是不停地扭曲起来，冲着白一尘张牙舞爪，露出了一副狰狞可憎的模样，眼看着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

    所幸白一尘的养气功夫练得相当不错，哪怕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依旧能保持住神秘的微笑。

    不过，白一尘也有些奇怪。

    他看得出，眼前这位周乙先生从一开始就保持着警戒状态，此时甚至准备好随时发动攻击，只是顾虑他这里是柳花折所介绍的店铺，加上他刚刚那番话将他彻底唬住了，才没有贸然发动袭击。

    但这正是奇怪之处。

    要知道，此前刚刚离开没多久的夏归笙可不是这样的表现——她显然也不是什么凡人，且不说她随身携带着灵剑、灵石，光是那被写在夏姑娘饱满胸口的“壹仟捌佰”，就足以证明她的不凡。

    然而，如此不凡的夏姑娘，在归墟典当铺内却始终保持着紧张和害怕的状态，离开的时候，看起来更是像在落荒而逃。

    那么问题来了，同样不凡的周乙为什么不害怕？

    是因为周乙比夏归笙强得多，所以他不需要害怕，还是因为……他什么都没感觉出来，才不害怕？

    白一尘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在他面前暴露出更多非凡力量的周乙，说不定要比夏归笙弱得多。这并不全是好事，因为这意味着白一尘没法用这间明显有大问题的归墟典当铺狐假虎威了，但另一方面，也给了他更多的发挥空间。

    “周兄，你看起来似乎有什么急事要做，但手头缺少灵石，所以花了大力气搞到了这些东西，想卖个好价钱。但它们的来历又经不起推敲，你只能再找一家有胆子买下它们的地方。这时，柳城主向你介绍了我这家归墟典当铺。”

    没思考多久，白一尘便笑眯眯地继续说起自己的猜测：

    “但说实话，你这袋破铜烂铁又不值钱。”

    “哈？”

    听到白一尘称那袋子金属物件为“破铜烂铁”，周乙不禁露出了些许惊讶的表情。

    毕竟，这可是一袋“邪祟之物”！

    他下意识低头，他脚下的影子随着他的想法蠕动起身体，爬到了袋口位置，将刚刚重新扎好的袋口解开，露出了其中封印着的东西。

    在室内烛火的照耀下，那些周乙花了大力气，才从一座古墓中带出来的鬼东西，露出了它们的真面目。

    “咯吱咯吱——”

    那些似圆非圆、似方非方的金属物件剧烈地震动起来，互相碰撞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不断钻进周乙的耳朵里，提醒着他，这些一度被封印住的邪祟，又重新活了过来。

    与此同时，在它们那些棱角分明的平面上，先是闪烁起炫目的光泽，接着化作了干净的镜面，折射出了他的面孔。

    盯着这些金属物件的周乙，就像是被那些平面里的自己给盯住一般。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镜面中的自己发生了可怖的变化——镜面里的周乙身上的斗篷逐渐也绽放出了与那些金属物件类似的光泽，材质从柔软的布料逐渐转化为更多更多的金属。

    而周乙清楚，如果自己放任不管，转变为金属的部分将越来越多，并最终影响到现实世界，将现实里的自己也变成它们的同类。

    于是，周乙连忙控制自己的两颗眼球移开视线，让自己摆脱这些邪祟的影响。

    毫无疑问，这是一袋子邪祟——而且是一袋封印方式简单、效果强大，非常适合炼化为法器甚至灵宝的邪祟之物，如果不是它们的来历棘手加上很难将其彻底无害化，拿到黑市卖绝对能卖上个好价钱。

    而眼前的白掌柜居然管这叫“破铜烂铁”？他到底识不识货啊？

    但他刚刚又道破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周乙有些迷茫，下意识抬头，看向了白一尘，这才发现他离开了柜台，带着标志性的笑容走向了自己，并很快便走到了他的身边。

    在止住脚步后，白一尘先是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他的影蛊，接着便凑近观察起那敞开着袋口的袋子。

    与此同时，“咯吱咯吱”的声音戛然而止。

    周乙愣了愣神，同样低头看了一眼那袋子里的邪祟金属。

    他发现那些邪祟金属不再震动、不再闪烁诡异的光泽，甚至不再呈现出类似镜面的状态，那些金属的表面在白掌柜投来视线的瞬间，变得粗糙无比，根本无法呈现丝毫清晰的画面，只能反射出模糊的影子。

    白一尘并没有审视那些金属物件多久，便直起身子，摇了摇头，评价道：

    “果然，只是一袋子破铜烂铁嘛。”

    老实说，这的确是白一尘的心里话，以他看来，这些这些工艺颇为糟糕的金属物件，不像是有任何艺术价值或实用价值的样子。

    不过，由于归墟给这些破铜烂铁标了个“捌拾”的高价，证明它们应该有些可取之处的……但，归墟刚刚还连着发布了三个任务，不是吗？

    黑吃黑的本事没有，压价的本事还没有吗？

    “不好意思，我仔细看了看……这些东西最多只能换一只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