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个黑色剪影，又是做作的咳嗽声。

    作为“校长”的这个人，用有些嘲弄的声音对众训练生开口：“既然你们无论勉强还是轻松，都走到了这一步，我就不多说废话了。

    “接下来，就是本次大月练的‘实战对抗’项目！”

    随着校长的话，在虚拟屏幕背后，远离众训练生的场地上，浮现出了几块用光柱划分出来的区域。

    “在这六个‘斗技场’中，六场实战对抗会同时进行，由熔炉的智能系统自动判定胜负。不想输的人，不要倒地超过十秒，也不要离开虚拟围栏范围。

    “另外，只有在虚拟围栏内才会解开项圈的异能力限制，各自注意哦。”

    说到这里，校长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

    不过，熔炉的训练生们似乎都已经习惯了这种不尊重的做法。

    又或者，作为高位者，面对不知道会是“利刃”还是“废材”的他们，这位熔炉的校长本身就有资本这么做？

    莫来分了一下心，再去看虚拟屏幕时，上方已经显示出了第一批参与实战对抗的六对训练生，以及他们各自对应的场地位置。

    六组人中，并没有轮到飞虎队的队员上场。

    不大的人群散开，各自前往想要观摩的对抗场地边，稀疏地分散在各处。

    莫来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收集情报时，只会被更少的人注意。

    而且，时间相距不远，对于之前的状况，沙羽应该可以记得更清楚。

    下定决心后，莫来便迅速开始寻找沙羽——刚才虽然通过了同一扇“门”，但他和陈卉、沙羽并没有被丢到非常接近的地点。

    事实上，他扫了一圈周围，才在相当远的角落里注意到了呆立的沙羽。

    “队长。”莫来现在这么称呼他已经很熟练了，“借一步说话？”

    “就在这里吧。”沙羽看了他好几秒，还是没有挪动步子。

    虽然是角落，就算大部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远处的六个斗技场，但这里依然是训练场的一部分。

    显然，此处不方便聊太敏感的事情……

    又或者，这恰好就是沙羽的表态？

    “你惹了不得了的人，我不想和你太亲近”……某种意义上，当前的表现也可以这么理解吧？

    莫来短暂地想了一瞬，点点头：“那我就直说了，之前那次袭击，是因为什么？我想，队长本人不是真的打算这么做吧？”

    “你不知道原因？”沙羽眯起眼睛，“不爽”二字根本就是写在了脸上。

    莫来摇头，带着十分真诚的表情反复摇头。

    “我是不懂你是谁，更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到熔炉来，但这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一周过下来，你也该明白了吧？”

    眼见莫来没有表情变化，沙羽硬邦邦地自问自答：“是垃圾处理场——好用的垃圾打造成他们需要的样子回收，剩下的全部销毁，熔炉就是这种设施。

    “这里的家伙们都在拼命竞争，你或者陈卉那样想着合作的、或是叶飞霜那样不进反退的，都是极少数……正是因此，才会沦落到废物队吧。”

    一次说这么多话，对沙羽来说好像也是罕见的情况。说到这里，他沉默了一会儿，耸耸肩：“你肯定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你。”

    “说不想当然是假的。”莫来选择诚实回答。

    “哼……”沙羽意味不明地用鼻子发声，“你来到这里，打破了废物队的气氛……不是擅长思考吗？自己想想为什么啊。”

    打破飞虎队的气氛？

    如果真的要思考答案，显然必须要从“前后对比”下手。

    但是，飞虎队过去的气氛，完全是莫来并不知晓的情报空白区域。想要借由当前的环境倒退，基本可以说是不可能的……

    莫来思索着，向训练场边灌木丛的阴影中瞥了一眼。

    “行了，这种事自己之后慢慢想。总之，新人总是被最大限度排挤的，这种事那个没用的教官还是跟你说过了吧？”

    沙羽愤世嫉俗的语调让莫来不太舒服，不过现在并不是回嘴的时候……

    更何况他也不擅长和人打嘴仗。

    见莫来点头，沙羽又一次指指自己的脑袋：“我的记忆也不清楚，但印象变得模糊的时刻，是看到你们两个的时候。那之后，我的脑袋‘嗡’的一下……

    “那并不是物理手段的袭击，而是精神、感知之类的东西被切断了。之后，我感觉有一股能量从耳朵冲入脑袋，二度失去意识。再醒来就是在灌木丛下。”

    能量？

    难道说，是自己那一声吼……

    莫来沉思时，沙羽转头看向斗技场的方向，确认了有无对抗已经结束：“反正在熔炉这里下黑手、使阴招都是被允许的，我还真不知道是谁做了这种事。”

    “那么，为什么会觉得是我惹到了人？”莫来问出了理所当然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

    “你来熔炉之前，废物队可不至于被这么瞩目。”

    沙羽说完，莫来才意识到，刚才那番仿佛引子般和熔炉相关的话语，原来并不是毫无意义的。

    自己来到熔炉后的这一个星期，暗中受到了那么强烈的关注吗？

    莫来发觉自己丝毫没有感觉，无意识地打了个冷战。

    感知的强大，并不代表对这种事的敏锐程度……不如说，在人际交往方面，自己确实没有掌握在熔炉居于最底层时应有的技能。

    顿觉自己受教了，莫来向沙羽微微低头：“谢谢你和我说这么多。”

    “你就是这样很烦人……”越发眯着眼睛，沙羽用力一抓杂乱的头发，“要么，展现出想往上爬应有的心态和素质，要么麻木地夹起尾巴……”

    说了番有些暧昧的话，沙羽撇开视线：“高不成低不就的样子，你打算把废物队彻底毁掉吗？”

    “啊？”莫来呆呆地张大嘴，兜兜转转的对话过后，他更加不明白阴沉的沙羽究竟怀有什么心思了。

    只是，他刚想发问，斗技场那边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呼喊声。

    从这么远的地方都能看清的虚拟屏幕上，显示出一场对抗结束了。而在那个场地的下一场实战对抗，两名出战者中，包括了沙羽。

    沙羽当然也看到了这个画面，双手插兜，有些摇晃地向场地走去。

    莫来刚想跟上，沙羽又猛一回头：“别跟过来！”

    “只是旁观也不行？”被那股堪称凶狠的气势震慑，莫来迈出一步，也就固定在了迈出这一步的动作上。

    “别！跟过来！”

    丢下刺人的重复发言，沙羽离开这里的时候，莫来终究还是没有跟过去。

    不过，在他没有刻意提升的感知里，有个算是熟悉起来的人，从他之前有些在意的阴影中走出——是高歌。

    “他这不就是什么都没说嘛。”仿佛不是在说自己所在队伍的事情，高歌耸了耸肩，显得完全不在意。

    “作为飞虎队成员、应该融入的气氛，在飞虎队该有的态度……我确实不太明白，队长究竟想表达什么。”莫来用诚恳的眼神看过去。

    “那家伙啊，一直是抱着‘我们作为垫脚石，应该仅留有生存本能’这种理念待在熔炉的哦？‘这里比外界还好一点，得过且过就好了。’他说过这话。

    “你这个拼命求知的家伙，确实搅动了队伍里的气氛。尤其是死气沉沉的教官，突然眼里就有了生机……”

    高歌说到这里，一指远处：“还有一个多月，那家伙就在这里度过两年了。也就是说，他在这支队伍也待了快两年。”

    虽然之前听过沙羽已经在熔炉经历两年时光的对话，又被旁人说起，莫来还是有点惊讶：“他一直在飞虎队？”

    “强化自己只是为了活在熔炉底层不掉队，这就是他的生存法则。”

    高歌的眼神稍微深邃了些许，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下一秒，她又以那副轻浮的姿态抬手：“或许在这里‘活着’，确实比在外面要好吧？”

    又有两场对抗结束，轮到了高歌的场次。

    高歌先一步离开，莫来则跟在后面，慢腾腾地往斗技场走去。

    先后与两人聊了不少事，他需要一点时间稍加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