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又为一天的学习画上句号时，莫来慢慢走在绕过训练场、从教学楼返回宿舍区的小路上，不自觉地叹了好大一口气。

    熔炉，的确是比外面的社会更尊崇力量和排名的世界。

    尽管在这个灰雾时代，蓝星各个国家原本的运行轨迹都发生了变化，但即便被灰雾遮蔽视野，道德和法律还是人类活动的基石。

    可在熔炉，规矩由管理层制定，计划受到教官安排，生活则被自身所处的地位牢牢固定在某个层级，目前完全没有翻身的机会。

    只能吃诡异的食物、睡在糟糕的环境下，其实已经不是最差劲的事了……

    “喂！新来的‘废物’！”

    莫来正想着，从训练场传出的声音让他停下脚步。一眼望去，确认了叫住他的人的面容，莫来只得无声地低下头。

    正巧碰上的此人，是比“飞虎队”高一级的队伍的“首席”，名字……莫来并没有查阅的权限，而对方也没有告诉过他。

    因为他有一头看起来很嚣张的红发，莫来偷偷在心中称呼其为“大红”。

    实话说，“大红”在熔炉里还算是后半段的训练生。可面对一到熔炉，只能待在飞虎队垫底的莫来，他依然有资本摆出颐指气使的模样。

    这就是熔炉。

    在灰雾时代的蓝星，依然差到极致的一个地方。

    几天下来，莫来完全清楚了这一点，便用平静的声音询问：“有什么事？”

    “你去认真学习了？”好像过于接近莫来就会得传染病似的，“大红”站在几步远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莫来点头，“大红”立刻拔高了声音，啧啧称奇：“‘逃兵’居然也会好好教人啊？别是在传承背刺和跑路的技巧吧？”

    “逃兵”？

    按照前后语境，莫来判断这个词指的是飞虎队教官陆穆。

    在第一天给了莫来一张书单，让他自行阅读后。时隔两日，陆穆来到教学楼确认过他的学习状态，并且指出了他理解有误的地方。

    莫来本人以自己的思考能力为傲，只需要一点点引导和调整，就能够找到正确的方向。

    无论是过去的学校教育，还是此刻的常识普及，都足以证明这一情况。

    因此，当时陆穆也没有停留太久，十几分钟就走开了。

    “大红”是在那十几分钟里，偶然间看到了自己听陆穆教导的场面吗？

    可他为什么称呼陆穆为“逃兵”？

    更何况，作为教官，陆穆告诉自己学习中存在的问题，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为什么“大红”说得好像这件事极其罕见一般？

    莫来有太多的疑问，刚想开口，却又想起了面前人和自己不同队伍的身份，悄悄地将这些问题全部咽进肚子里。

    取而代之的，他只是摇了摇头，仍旧摆出低眉顺眼的态度——和故意找茬的人发生冲突，除了上对方的钩，什么意义都没有。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可以走了吗？”莫来平静发问。

    “行啊，你走呗。”

    意外的，“大红”和上次莫来不慎撞到他时，大吵大闹的样子不同，只是歪了歪嘴，便爽快地放行了。

    偶然中会包括什么意外因素吗？

    莫来放慢速度，转向自己刚才要走的方向时，也无声无息地尽量提高了感知的敏感度。

    这两天，他不只是拼了命地把知识往脑子里灌。

    因为异能力和身体素质的提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就大月练前的这几天，实在很难看到成果……

    在陆穆的暗示下，莫来利用自己感觉本就敏锐的特点，一点点尝试捕捉周围每个瞬间细微的变化。

    此刻他运用的，正是这种因异变而生，却不被项圈约束的力量。

    在方圆五米内，只有莫来自己和“大红”两人……

    他走出去后，“大红”将会落在他的斜后方，一个很容易出手偷袭的位置。

    难道说，会走向这个结果？

    莫来还没想清楚，刚迈出一步，突然间，某个刚刚收敛起异能力的澎湃异变能量团，出现在了“大红”后面、他的感知范围边缘。

    刚才完全没有意识到！

    有更麻烦的人在这里？

    莫来抿了抿嘴唇，还是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加快脚步，暂时忽略后面那个“大红”袭击的可能性，走了出去。

    “哎，兄弟，不要堵在这里呀！这边可是出去的必经之路。”

    那个无法忽略的异能者，说着通用语的爽朗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更何况，和“大红”不同，如此一个恐怖的存在，语调里只是在调侃，并且给出想要“大红”让路的需求，似乎没有任何恶意。

    可以回头吗？

    一瞬间，某种名为“好奇心”的事物攥住了莫来的内心世界。他的脚步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回头确认。

    如果对方只是偶然表露出了善意……

    异能力没有被项圈限制的人，存在更强的战斗力……

    这里是熔炉，必须处处小心……

    种种原因叠加，莫来加快速度起步。可与此同时——

    “嗯？”

    那个男性青年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被莫来利用还没减弱的感知捕捉到时，他的身形已经用极快的速度，出现在了莫来眼前。

    糟糕！

    这家伙不仅异能力强、身体素质过人，感知敏锐度居然也和自己相仿吗？

    莫来急忙停步，调整了一下被压迫感影响的呼吸，抬头望了对方一眼。

    那是个看起来应该是外国人……

    不对，毕竟现在连熔炉在哪里都不知道，看这个人明亮柔顺的金色头发以及清澈透明的碧绿色眼睛，再加轮廓鲜明的外貌，祖上肯定有龙国以外的血统吧。

    “你看着我做什么？”那人开口，依然是一副明快的语调。

    莫来总算想起来了，之前第一次被沙羽带去食堂门口的时候，就是这人，和估计是他队伍的教官在交谈。

    那么，这个“金毛”就是和自己几乎同时进入熔炉、备受期待的新人了？

    以熔炉的“等级压制”来讲，这样的人可不好惹。

    莫来立刻低头，同时将可以被视为冒犯的感知力量收回：“没什么。”

    “哎？”“金毛”的语尾上扬，意外之情溢于言表，“你很有意思呀，兄弟。哪个队伍的？”

    不明白。

    这个“金毛”突然提问这种事，意味着什么？

    自己有什么值得他关注的地方？

    难道说，是因为他察觉到了自己向四周确认情况的做法，感觉不爽了，所以专门找茬？

    莫来又稍微抬了抬头，意识到面前人比自己高半个头，不用刻意低头也不至于对视：“我是飞虎队的。”

    “飞虎队、飞虎队……啊！怪不得他刚才说你是‘废物’？”

    这话真难听啊……

    可从“金毛”的语气里，莫来感觉到的，只是调侃和开玩笑似的味道。

    对这个青年来说，他好像真是第一次意识到“飞虎”和“废物”音调相似，于是坦率地说了出来。

    莫来沉默着，对于如此的人，他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啊哈哈……我没有恶意，兄弟别在意。”“金毛”说完，让开了位置，“大月练的时候，能对上就好了啊！”

    他在开玩笑吗？

    以自己的战斗力，和这家伙交手——结局根本用脚趾都能猜到！

    原来这个“金毛”是所谓的“天然黑”？

    莫来内心嘀咕着，总算是从训练场的这个出口离开了。

    在他背后，“金毛”又看了一眼“大红”，丝毫不在意地从反方向离开。

    过了许久，“大红”才好像后知后觉地眨了眨变得清晰的眼睛，抓抓头发：“嗯？那个废物呢……刚才，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