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兮一大早就来到师兄的院子里。

    她探头探脑地往屋内一瞧，没人。

    有些失落。

    但她很快摇摇脑袋，把所有奇怪的情绪全部扔掉——

    准确来说，是丢到心底，藏起来。

    她的心缺了好大一块，可以藏很多很多东西。

    “……”

    该回去吗？

    安若兮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忽向门框轻轻鞠了一躬，以示打扰。

    随之，她走进屋内，对着门外，乖巧端正地坐在石凳上。

    一盏茶过去。

    她改为捧着小脸。

    一炷香过去。

    她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

    半个时辰过去。

    她安心地睡着了。

    “她是累赘……”

    “欠我们的……”

    “全都怪你……”

    但再安心的环境，也抵不过死死纠缠的梦魇。

    安若兮浑身颤抖着，从睡梦中醒来。

    她转过头去，背对院门，擦擦泪水。

    幸好师兄这会没回来。

    …

    师兄怎么还不回来呀？

    安若兮捧着脸蛋又等一会，忽注意到屋内积了些许灰尘，于是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些衣裙绸缎，沾水打湿，一点点将桌椅床铺擦拭干净。

    还欠师兄。

    本着这一想法，她蹦跳着来到院子里，清理杂草。

    她从未做过这种事。

    不过以前在仙宫时，她无法出门，无所事事，经常盯着宫女们修剪花草，因此略有心得。

    大半个时辰过去。

    小院焕然一新。

    安若兮背对院门，取下面具，擦擦汗。

    旋即她又坐回石椅上，捧着脸望着门外，两只脚在桌下时而碰在一起，时而荡来荡去。

    师兄回来，看见这些，会开心吗？

    她正想着，不远处传来一阵敲门声。

    …

    抵达小巷，林辰也懒得再回那个门户大开的破屋。

    他径直来到安若兮院前，抬手敲敲。

    咚咚几声过去，无人回应。

    “咦，这丫头，不是说好等我的吗？”

    林辰眉头一皱，刚转过身，就发现自家院门口，伸出一颗小脑袋。

    “……”

    喂，好好的自家不待，跑我那破地方作甚？

    见少女呆呆的还不肯动，他无奈地勾勾手道：“别傻站着，跟我走啊。”

    “不回来，坐坐吗？”

    安若兮弱弱地趴在门框上，糯糯地开口。

    “不回去了，大概以后再也不会回去了。”

    林辰不想耽搁时间，扭头迈开步伐，“事情有变，我们不出宗半办事了，你很快就会知道原因，暂且跟着我就是。”

    安若兮回头看一眼院子，咬咬嘴唇，再看看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

    哒哒哒。

    她小跑着跟上林辰，语气略带紧张：“不需要，帮忙了吗？”

    “目前不需要。”

    “不行！”

    少女执拗的眼神从面具后跳出来，着急得声音都脆了，“说好的，收报酬了，就得帮忙；”

    “不然，又欠你。”

    闻言，林辰深吸一口气，面色认真地盯着少女道：“五十一，平时我不与你计较这些，但如今事态紧急，老实跟着，别太任性。”

    “……”

    他的语气很重，也不知安若兮是真的听明白了，还是单纯被吓到，总之，她不再言语，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后。

    …

    还是胖师兄省心。

    林辰行色匆匆地赶到公厨后，一说让他跟自己走，顺便遣散食客并叫上后厨杂役，胖师兄二话不讲就照做了。

    “师弟，你这般神色，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在路上时，胖师兄眼见林辰右侧紧紧黏着一道身影，不好抢位置，便走到他左手边，小声询问着。

    “嗯。”

    林辰点头，“我刚从裴师兄那得知，再过不久，会有大批来自万妖岭的妖兽攻打山门。”

    “什么？！”

    胖师兄简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我们九剑宗可是东洲顶级大宗之一，宗内元婴修士足足数十位，那万妖岭才多少妖王，他们如何敢的？”

    “……”

    师兄，你说的那些大能，都在与难以名状的魔物缠斗，回不来哦。

    林辰心中默默回答完，表面只是摇摇头，“我小小杂役，不懂这些，但听裴师兄的总归没错。”

    “也是，那些妖兽奈何不了宗门，还奈何不了我们吗？”

    胖师兄毕竟是老弟子，阅历丰富些，颇为感慨地提起一茬道：

    “多年前，就有一位狼妖，丧心病狂地四处发动兽潮，大肆掳掠凡人及低阶修士作为血食，闹得天怒人怨，最后还是我宗数位元婴联合出手，将那座妖山一举荡平。”

    “此事发生之前，谁能料到？无论怎样，小心谨慎总不为错。”

    哦？

    胖师兄口中的狼妖，莫非就是大魔猿王曾提及的沧雪狼王的兄长？

    林辰本想追问，但念及此这是陈年旧事，与自己毫无干系，加之着急赶往宗内，想想还是放弃了。

    等到小城门口，远远便看见乌泱泱的一群人。

    “听说万妖岭的兽潮要冲过来了？”

    “开什么玩笑，宗门会任由那些妖兽接近山门？”

    “靠近又如何，我们十八城地处宗北，那万妖岭远在宗南，怎么也打不到我们这来。”

    “就是，裴师兄有些大惊小怪了……”

    “唉，前些天我为全心突破炼气四层，杂务已经积攒好久没做了，裴执事又闹出这档子事，真叫人心烦。”

    “嗐，谁不是呢，我还准备去挖矿多攒些灵石呢！”

    “……”

    人群后方吵吵嚷嚷，仿佛闹市菜场一样。

    林辰瞥一眼那些满腹牢骚的杂役，微微摇头。

    这次的兽潮有几位妖王出手，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若真动起手来，没有阵法庇佑，寻常人哪怕只是被余波震到，恐怕都会死无全尸。

    “都闭嘴！”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相比性命，一些贡献算得了什么！”

    林辰定睛一瞧，发现竟是老相识、邱简。

    “呵，还没跟你小子算账呢。”

    虽说跟对方并无深仇大恨，但日积月累的烦扰，令他对此人反感至极，有机会，他肯定“略”施惩戒。

    现在还是罢了。

    林辰带着几人走到城门，见裴子钦正在与几位执事交谈，朝他点点头示意，便直接往青云台走去。

    兽潮的速度比想象得快了些，为求稳妥，他决定先忽略一切琐事，等赶到北门，入了宗，再谈其他。

    一路上，气氛有些沉闷。

    林辰心中总是不由想着，七大妖王出发的时间提前了，越想越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于是大步流星。

    安若兮在一旁小跑着，才跟得上。

    胖师兄尽管身材丰满些，但好歹也是炼气高阶，自然还算轻松。

    不过见林辰面色凝重沉思着，没太顾忌身边的少女，他斟酌一番，开口提醒道：

    “师弟，这位是弟妹吧？我看她体态轻盈，师弟若是着急赶路，不如抱着她，我们能快些？”

    “……”

    林辰差点一个趔趄，诧异地指着不吭声的安若兮道，“师兄，你不会以为她是我道侣吧？”

    “啊，不是吗？”

    胖师兄也有些错愕，“你们走得那般近，偶尔还一起去我那吃饭，我还以为你们跟其他做事相识、约定终生的杂役弟子一样，准备以后结为夫妻呢。”

    “……”

    师兄啊，这位可是你们大齐的公主，你这样误会真的好吗？

    林辰叹一口气，正要解释。

    倏然，整片山林变得死寂。

    林辰抬头，明明天穹除去云彩空无一物，但他却仿佛看到一只遮天大手，想要抹平这处山脉。

    “不，不是这里……”

    他猛一扭头，看向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