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皱眉思索。

    余娇此刻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诚恳，且她既然敢提前说出此事，就是不怕他向别人——比如裴师兄求证，听起来似乎并无问题。

    然而【试炼地】说的很明白，这是一次攸关性命的选择，若真像余娇说得这般简单，哪来的危险？

    万妖岭？

    万妖岭乃是九剑宗附近，最大的一处妖兽聚集地，危险，那是肯定的。

    可万妖岭分为边缘、外围、内围、核心等诸多区域，类似边缘地带，莫说内门弟子，即便杂役弟子，在进行宗门考核时，也敢成群结队地前往。

    而余娇身为内门弟子，又常常在万妖岭厮混，怎么可能将自身置于危险之地。

    余娇想杀他？

    也不应该呀，她还觊觎他的元阳呢！

    双修这件事，最好是双方你情我愿，相互配合，否则阴阳交合时，一旦有一方使坏，很容易酿成严重后果。

    这也是为何余娇一年来都选择利诱，而非威逼。

    若她以生死威胁，那林辰大可先假意答应，然后再暗中捣鬼，致使她突破失败——余娇不可能不明白这件事。

    想不通。

    实在想不通。

    “若我不愿意呢？”

    林辰忽出声道。

    闻言，余娇噗嗤一笑，笑得肩膀直颤：“师弟啊师弟，你不会以为自己的处境，还跟之前一样吧？”

    “以前你是杂役，我是外门，我若强迫你，被你身后那位执事往上一报，我必会遭受宗门重罚；”

    “如今我在内门，你还是杂役，我一没强迫你，二是按照宗门规定请杂役弟子帮忙寻宝，你凭什么拒绝？”

    “难不成，你觉得宗门这些年来四处搜刮弟子，把你这样资质平平的弟子丢在小城，是为了讲究上下平等、行善积德的？”

    “少做春秋大梦了！”

    余娇抬起下巴，目光傲然道：

    “方才我捏碎了那丑女的手腕，你尽管上报宗门，瞧瞧，是哪个弟子会来谴责我，还是哪位执事会来管闲事——”

    “我敢告诉你，不会有的，哪怕我修炼时不小心弄死了某位杂役，宗门也最多顾忌名声，小惩一下。”

    “因为我是内门弟子，是年轻一辈的中坚力量！”

    “当然，我也不是什么滥杀无辜之辈，能结善缘，我也不愿酿成恶果。”

    “……”

    林辰被她直白的话语，说得心中冰凉。

    他不是不明白“手怀利器杀心自起”的道理，也一再告诉自己，修仙界不是人人平等的善地，手上沾血更要习以为常。

    但被人从雪地捡起救活，入宗后又多是与裴师兄、胖师兄这样的好心人打交道，他一度忘记了自我告诫。

    如今，他再次被唤醒。

    “多谢师姐提点。”

    林辰面无表情，拱手道，“此事师弟答应了。”

    ……

    “慢走不送。”

    站在院门口，目送两人。

    而后迈步走向对面，推开虚掩的院门，却看见安若兮已从地上爬起，正仔仔细细地用手帕擦拭面具上的泥土。

    余娇没说谎，她刚刚下狠手了。

    安若兮的右手无力地耷拉在半空中，显然已经折了，她是用右肘夹着面具，以左手擦的。

    “你的手腕——”

    林辰上前两步，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少女费力地把面具装进锦盒，递给他：

    “擦，好了……”

    “还，给你……”

    “干净，的，退掉。”

    “……”

    林辰沉默片刻，接过锦盒，留下一句话：

    “你手腕伤势很重，最好用布条包扎固定好，冷敷一段时间，明早我想办法帮你找些治外伤的药。”

    “我，有。”

    “那你尽早敷药吧。”

    林辰收起锦盒，不再言语。

    只能说安若兮运气不好，选他当邻居，偏偏又在节骨眼上，遇到那女人。

    “本来还打算回来哄哄她的，以免日后她向裴师兄告状，这下可好，不用哄了。”

    林辰倒也想得开。

    只是回到院子里，关上门时，内心还是忍不住有些懊恼：

    “要是我早点回来就好了……”

    ……

    余娇说，关于这趟万妖岭之行，她回去还要稍作准备，因此暂定后天上午辰时出发，约定的碰面地点，是九剑宗北门外的一片竹林。

    时间紧迫。

    林辰关上门，就立刻打坐入定，默念那段玄奥的口诀。

    嗡。

    身体一轻，再张开眼时，果然，又身处“湖”中。

    等等，湖中……不是湖底！

    林辰这才惊喜发现，他竟直接出现在上次离开的地方！

    “照这样看来，只要连续几次，我就能游到灵根前了！”

    想到这，他顿时干劲十足，铆足了劲往上冲。

    这次他没有再一直观察四周，而是分出一部分注意力，感受自身。

    “原来如此……”

    “往上游的期间，我的思考能力——或者该说意志力，正飞速消耗，难怪上次我莫名其妙直接昏倒，原来是脑力消耗太大，神魂撑不住了……”

    “不知这次我能坚持到哪……”

    在林辰的感知中，约莫一顿饭的工夫，他的精神便绷成一根弦，到了极限。

    趁着还没昏迷，他努力地抬头，发现上面的色彩愈发浓郁，那紫光的面积也变大许多，差不多占据整体的两成。

    可还没等他为此表达兴奋，脑内便传来一阵巨响。

    他失去了意识。

    ……

    “师弟，开门呀，师弟~”

    一阵熟悉的喊声，唤醒了林辰。

    “唔…”

    好歹也是第二次了，他很快适应，只是这次似乎因为不是睡到自然醒，脑袋有点晕晕沉沉的。

    林辰取出水，冲冲脸，又给自己几巴掌，才彻底清醒过来。

    开门。

    “师兄，你回来了……”

    “嗯，事刚办完我就……咦，师弟，你被人打了，怎么脸上有巴掌印？”

    裴子钦笑容一敛，眯着眼道，“难不成是余娇那娘们？”

    林辰摇摇头，瞥了一眼院门紧闭的对门，便收回目光，邀请师兄进屋。

    一进门，林辰便掏出执事令牌和十枚灵石：

    “师兄，抱歉，你托付的事，我没办好，这些灵石我受之有愧。”

    “为何？”

    裴子钦目带惊讶，非但没拿灵石，反倒又掏出十枚，放在桌上，“你事情办得那般好，我在宗内都听说了，正准备嘉奖你呢。”

    “啊？”

    他这样，反倒让林辰一愣。

    “你没听说吗？”

    裴子钦得意一笑，“邱简刚被余娇扶上去，就被另一名内门弟子检举，宗门已经免了他的执事，且扣除他不少贡献。”

    “……”

    这下林辰算是明白了，昨夜碰到邱简时，为何他那般穿着，还一言不发。

    可邱简一向待在小城，除了余娇，他应该碰不到其他内门弟子，更别提胆敢得罪人家了。

    “说起来，这件事还跟你有关。”

    见林辰当真不知，裴子钦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