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出一个盛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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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一章 父子相谈

    商人们这么鼎力支持,不全是出于公心。

    战争随之而来的是利益。

    萨曼、喀喇汗横亘在丝绸之路上,阻遏东西,抽取重税,侵占了商人的利益,早就令他们苦不堪言。

    大唐兴兵,他们求之不得。

    商人总是嗅觉最灵敏的一批人,最早萨曼人集结的消息,也是他们带回来的。

    “儿臣以为此战喀喇汗尤为重要。”天心阁中,只有李晔与李祎。

    “那么你觉得喀喇汗会站在哪一边?”

    自从萨克图上位以来,对内整顿部族,效法萨曼,组建古拉姆近卫军,将大权掌握在手中。

    对外左右逢源,在大唐与萨曼之间反复横跳,一会儿是大唐的外甥,一会儿是真、主的信徒。

    获得大唐的容忍,更得到萨曼的全力支持。

    国力逐渐壮大。

    古拉姆意为奴隶,古拉姆近卫军是从奴隶或者部民中挑选健壮少年,灌输波斯文化、价值观、大食法教义,训练骑术武艺,相当于君主的家奴,精英者派遣为各地军政长官,协助君王掌握国家。

    以整个国家的资源供养这支军队。

    其战力、意志自然强大。

    配之以雄主,喀喇汗的崛起也就不足为奇了。

    “喀喇汗不会站在任何一边,若儿臣所料不差,此次萨曼东侵,或许正是萨克图挑动,大唐萨曼两雄相争,喀喇汗渔翁得利。”李祎指着地图道。

    李晔满意的点点头,能说出这番见解,已经是个合格的君主了。

    “你说的很好,但却说错了,喀喇汗一点儿都不重要,因为它最终会是大唐的敌人,无论它隐藏的多么好。”

    “儿臣愚钝了。”李祎恭敬拱手,“但若是喀喇汗、萨曼联手,其势必猖獗。”

    李晔笑道:“他们能联手,我们就没有吗?”

    李祎愕然,但很快便想通了,“父皇是说于阗、仁美?”

    “还有黠戛斯人!”李晔指着地图,手指从燕然府划向西面,翻过金山(阿尔泰山),如同一支利箭刺入八剌沙衮之北!

    李祎眼神大亮。

    这也是历史上耶律大石西进之路。

    不仅喀喇汗在利箭之下,怛罗斯也在其中。

    黠戛斯这支箭磨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去搜寻猎物了。

    再加上李嗣源的河东铁骑,喀喇汗灭亡的命运便已经注定了。

    这张巨大地图是根据李晔的记忆,在原本地图上修订的,整个大陆加上南洋板块都被涵盖其中,虽然很多地区不够准确,只有一个大概方位,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划时代的东西。

    李晔挡住西域,指着大唐,“你看出什么?”

    大唐境内,重要城市皆被标注出来,长安、洛阳、成都、汴梁、太原、北平、江陵、广宁、交州,还有沿海的重要港口城市,扬州、福州、泉州等地。

    “大唐腹心之地皆在关东与江南!”李祎基本的眼力还是有的。

    “不错,大唐开海之后,岭南与江南会进一步开发,关中迟早要被甩在后面。”

    “父皇的意思是要迁都?”李祎谨慎道。

    迁都自古就是一件大事。

    李晔也早就透漏了蛛丝马迹。

    不然也不会把北平升为京。

    “迁都是必然,你觉得朕为何看中北平?”

    有了这张地图,河北的地缘优势一览无余,北握临潢府,东北联系辽东辽北,正东望向熊津东瀛,南面是中原,西面是太原。

    迁都于此,大大加强了漠北、辽北、中原、东海的联系。

    黄河两岸养千万人都不在话下,东南三会海口(天津),随时与海洋连接起来。

    地理上实在是优越。

    李祎道:“北平除了地利之外,河北、河东、中原向来出精兵猛将,掌握此地,大唐便占住了军势,再以运河勾连中原、山东、淮南、江南,大唐可得财势,若经营三会海口,便可得海利。”

    李晔拍拍他的肩膀,“大唐若想走出安史之乱后藩镇割据的怪圈,必须迁都河北。”

    “儿臣谨记。”李祎显然意识今天谈话的非同寻常。

    “大唐的未来就看你们的了,朕此番西征,国内之事你可一言而决。”

    李祎激动的看着李晔,“父皇……”

    李晔温和笑道:“朕打了一辈子的仗,也累了,此战之后,差不多该放下担子了,你比朕更聪慧,治理好大唐,你便能成千古一帝。”

    累是真的。

    国家越大,肩膀的担子也越重。

    大唐这么好的局面,夜中惊醒,常有如履薄冰之感。

    历史上太多功勋赫赫的君王,辉煌的走了一半,却忽然一脚踩空,落入万丈深渊。

    苻坚、杨广、李隆基、李存勖……

    甚至稍有懈怠,国势便江河日下。

    只要坐在皇椅上,挑战和考验便一刻不会消停。

    李祎语无伦次,忽然跪在面前,“儿臣不敢,大唐是父皇的大唐,天下是父皇的天下!”

    “这句话你又说错了,天下不是朕的,也不是你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若你我父子不能引领华夏前行造福万民,终有一天会为天下抛弃,太宗有言,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尔当谨记。”李晔郑重道。

    “儿臣谨记。”李祎眼中也闪烁着泪光,这一次,倒是没有演戏。

    一个人城府再深,也会有真情流露之时。

    今天的谈话,也算是这几年来最真诚的一次。

    一个王朝能达到的高度,基本取决于前几任帝王。

    诸皇子中,也就李祎有手腕、有能力稳住局势。

    每一代的人有每一代的职责。

    李晔负责收复故土,击灭四方之敌。

    到了李祎,就要转向内部。

    堕落和腐化永远不会放弃。

    这是人性。

    “还记得朕给尚学的题言吗?”

    “尚武崇文,国之根本,实事求是,与时俱进!”

    “不错,武不可废弛,文不可纵容,刀和书同等重要。”

    “是。”

    这几日为了西征之事,颇有些劳神,说了这么多话,顿时就有些劳累了。

    父子二人的谈话也到此为止了。

    离去之时,李祎一再叩首。

    其实李晔心中还有很多理念,但很多事,说多了等于没说。

    而且很多话都是不需要说的。

    李祎也三十上下了,价值观早已形成。

    大方向能把握住就行了。

    秦始皇废先王之道,燔百家之言,隳名城,杀豪俊,收天下之兵,铸金人十二,能做的都做了,大秦还不是二世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