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出一个盛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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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九章 回鹘心思

    不望祁连山顶雪,错把张掖当江南。

    张掖即为甘州,河西的精华之地就在甘凉二州,自古便有金张掖、银武威之说。

    龙家实际上已经是回鹘人的附庸,懿宗咸通十三,回鹘人已经兵临甘州城下,不过顾忌到归义军影响,没有明面上占领,在城内留有一部分驻军,便回到山丹的牙帐。

    甘峻山下,一只青鹘飞快的掠过山峰,滑向青翠的草原,仿佛王者一样审视地上的牛羊,然后稳稳落到一个华服回鹘汉子手臂上,啄着鲜艳的羽毛,觉察到旁边的目光,抬起高傲的头,以更锐利的目光回视。

    “秋浦倚吴江,去檝飞青鹘。只可惜神骏的青鹘,马上要变成唐人的笼中雀。”说话的青年嘴角噙着一丝浅笑。

    华服回鹘大汉脸色阴沉下来,斜眼看着他,“别以为我不知你在想什么,看在你是曾经的吐蕃贵人份上,我才收留的你。”

    青年脸上笑意更甚,“是啊,可汗今日收留了我,来日谁又能收留可汗呢?”

    “你……”回鹘汉子脸上杀气涌起,手臂上青鹘振翅。

    青年不为所动,“多好的土地,多好的草场,可惜这一切很快将不为可汗所有。”

    “哼,大唐皇帝册封我为英义可汗,况且我回鹘本就是大唐之甥,唐军此来,未必会赶尽杀绝!”仁美可汗辩解道,不过声音里的底气相当虚弱。

    草原上的回鹘帝国自被黠戛斯击败之后,回鹘一分为四,乌介可汗南下“融入”大唐,涌入甘凉肃三州的甘州回鹘,庞特勤部的西州回鹘,而最为强大的一支西迁至安西故地,吞掉葛逻禄人,建立喀喇汗国。

    药罗葛这个姓氏在回鹘中高贵无比,一如突厥的阿史那姓。

    甘州回鹘迁居甘州差不多五十年,仁美可汗生于此,长于此,唐军东来,不可能不疑惧。

    青年注视仁美的眼睛,“可汗何必自欺欺人?甘州如肥羊,唐人虎狼之性,怎会不动心?”

    两人俱以流利的唐言对答。

    “唐帝以会盟而来,可汗可诈委之,一旦唐帝入城,可汗引倾国之兵急攻之,生擒皇帝,则河陇之地,尽归可汗矣!”

    仁美脸色几度变换,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恰在此时,仁裕策马从远处的草地上奔来。

    青年以吐蕃礼节告辞,仁美可汗仍在沉思,久久不语。

    “臣弟不辱使命,已经拿到大唐皇帝的册封诏书,陛下册封兄长为英义可汗。”仁裕兴致勃勃道。

    没有中土皇帝的册封,仁裕的回鹘可汗之位,始终差些成色。

    仁美脸上的喜色维持不到片刻,便又被忧色取代,“阿咄欲,你说大唐皇帝会怎么对我们?”

    仁裕一脸诧异,旋即明白了他的心思,叹气道:“兄长觉得如何?如今凉州、天唐府皆在唐军之手,我们若是不从,唐军两路夹击,我等如何抵挡?大唐已经不是以前的大唐了,兄长当早下决心,迟疑不决,必定与大唐生隙,臣弟观大唐皇帝其人颇有才略,两三年间,便收复关中、朔方、河陇,此等人物,与其为敌不智,愿兄长慎重。”

    “唐人欲吞我族,该当如何?”作为三十万回鹘人的可汗,仁美不能不为部族的未来考量。

    而且唐廷不是没有先例,乌介可汗南下,请求唐廷振武军、天雄军助其复国,唐廷不予,乌介便引兵向南,企图攻掠振武军,被当时的河东节度使刘沔,以及李克用之父李国昌吊打,死伤十万记,几十万回鹘人被迁入江淮地区,沿途贵族试图反水,被各路节度使残酷镇压。

    南迁的回鹘人连族群都消失了。

    残酷的往事不能不引起仁美的警戒。

    就是李晔在河陇推行的政策,仁美早有耳闻,这也是他恐惧的焦点所在。

    古往今年,多少强盛一时的部族淹没于中土王朝?

    不仅是草原的,东南西北全都是如此。

    “甘州一隅之地,如何能与大唐对抗?以臣弟愚见,皇帝力图恢复西域,甚至漠北都有可能,此乃我族千载难逢的机遇,当年我族不过是北海一小部落,与大唐合力,才有后来之盛,皇帝重振大唐,皇兄何不借此重振回鹘?若能如此,即便全为唐民又如何?从古至今,汉人都不可能久居大漠草原,这正是我们的机会!舍弃甘、肃二州,换整个漠北,又有何不可?”仁裕在天唐府走了一圈之后,眼光也变得更深远起来。

    仁裕的一番剖析,令仁美也大开眼界,兄弟两人都三十上下的年纪,正处在一个男人的巅峰期。

    “好!我族就跟着唐廷赌一把!”仁美终于下定决心。

    无论回鹘人的壮大与衰弱,大唐都是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传我命令,立即捉拿乞禄论,算是我们给大唐皇帝的一个见面礼!”仁美可汗抬起手臂,青鹘如一道闪电般划过湛蓝的天空。

    “此人就是在凉州宗高谷,坑害一万朔方军的乞禄论?”自从上次出使朔方后,仁裕对唐廷的兴趣越来越大。

    “正是此人!”

    十几骑回鹘骑兵策马而去。

    但乞禄论就像是窜入云层的青鹘,消失在西方的草原上。

    李晔带着八千骁骑军,一路穿过祁连山,进入甘州的土地。

    以甘州为界,北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南面的土地受到雪峰融化的河流滋养,土地肥沃,如海一般的青苗正随风起伏,几条银带似的河流,缓缓穿过麦田,向远处的草原蜿蜒。

    难怪甘州回鹘能以此地兴盛起来,唐廷弃之如律,别人视若珍宝。

    “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繁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陛下收复河陇,文韬武略远超前代。”李巨川摇头晃脑起来。

    甘州养活的不止回鹘人,还有曾经的匈奴和突厥。

    李巨川的马屁比四月的微风还令人舒爽。

    不过李晔也知道一路行来能成功,实际上在河陇百姓心中,大唐还有一席之地,毕竟大唐在此地留下的是繁荣和昌盛,吐蕃带来的是残酷,嗢人争的一地鸡毛,纵向对比,大唐自然就得人心一些。

    李晔忽然心有灵犀般的看向西域,也不知道那里,大唐的影响力还在不在。

    就算不在了,为了商路,唐军也必须勇往直前。

    八千骁骑军,在平原之上仿佛一朵乌云,向甘州蔓延过去。

    龙全忠早已在城外迎接。

    甘州百姓自愿出城十里,瞻仰大唐皇帝和唐军的风采。

    南方地平线上,铁甲洪流席卷而来,带来的震撼可想而知。

    有人情不自禁的跪在地上,也有人泪流满面。

    李晔在起兵之初,就向河西各州发布了王师东来百姓秋毫无犯的诏令。

    加上之前归化策的推广,河西百姓早就对王师翘首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