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标(长篇小说044）

    “粒粒皆辛苦”是啥意思？

    1987年的暑假里的一天晚上，黄土山坐在沙发上看《中学生知识报》，被飞来的包谷米花打在脸上，正怀疑是哪来的包谷米花，忽见春雨、晨光在套间屋里拿包谷米花打仗玩，忙走进套间，见满地是白花花的包谷米花，一下气怒，大声骂：“拿人吃的五谷打仗玩，太不像话了！”

    春雨、晨光停了“仗玩”，怔怔地望着爸：“？……”

    黄土山接上骂：“都没挨过饿的缘故！像六零年饿得屁眼里淌黑水，我看你拿包谷打仗玩？都给我拾起来！一颗不漏地拾起来！”

    春雨、晨光只是撅嘴翻眼地望着地上的包谷米花：“？……”

    黄土山：“不拾？你们这样糟踏粮食，农民种一颗粮食容易吗？”

    春雨不服气地大声回答：“容易！粮食是地上长出来的！”

    晨光大声嚷：“我看见，粮食是汽车拉来的！”

    黄土山失笑春雨的回答，可硬是忍住笑，逼问：“谁给你说‘种上几天就发芽’？”忙取写字台上春雨的课本，再翻到课文《锄禾》，冲着春雨：“读《锄禾》！”

    春雨想了会，怒冲冲地读起来：

    锄禾日当午，

    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

    粒粒皆辛苦。

    黄土山严肃地：“是不是种上几天就发芽？”

    春雨怒着脸不回答：“？……”

    黄土山：“你念得倒溜利？‘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是什么意思？”

    春雨想了会，回答：“中午，热辣辣的太阳当空照，农民在田里锄草，汗水落到禾苗下面的泥土里！”

    黄土山：“回答倒是正确！‘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是啥意思？”

    春雨回答：“盘子里的饭，一粒一粒都是农民辛苦劳动得来的！”

    黄土山：“回答都正确！可学了就要用在实际生活中，不能学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拿粮食打仗，说明你和农民没有感情！”

    田园怒冲冲地说：“干脆，让春雨、晨光去他姑姑家，亲眼看一看种粮食容易不容易？”

    黄土山冲着春雨、晨光说：“俗话说‘眼见为实’！暑假里，农村正在夏收，你两个去农村你姑姑家，亲眼看一看：种粮食容易不容易？”

    春雨高兴得跳起来：“我和村娃玩！”

    晨光高兴地说：“我和梨花玩！”

    田园犹豫起来：“夏收，龙口夺食，都忙着收购！春雨、晨光去他姑姑家，给人家添麻烦、帮倒忙！”

    黄土山：“我向单位请假，带领他两个去，我也帮他姑姑家收割庄稼，一边割麦子，一边照看春雨、晨光！”

    田园高兴起来：“这是个好办法！既锻炼了两个娃娃，又帮了他姑姑家的忙，一举两得！”

    接着，黄土山去街上给春雨、晨光各买了草帽，又买了黄瓜、西红柿，用自行车带着春雨、晨光去姑姑家……

    姑姑家的麦田里，春雨、晨光、黄土山、春雨姑姑、姑父、村娃、梨花，汗流浃背地割小麦……

    闷热的天气像座熊熊燃烧的火炉，烤得人狠不得钻进水里；都没割几把麦，就要站起来拿草帽煽会儿风；都满脸是明亮亮的汗水，带着土沫的汗水淌进眼睛里，涩得好一会睁不开，忙用胳膊袖擦一下脸脖上的汗水；春雨、晨光按照爸说的，和村娃、梨花背麦件儿，先是干劲十足抢着背，可没背几件，就疲踏下来；晨光嚷着“晒死我了！”坐在麦件上动弹不得。

    这时，村娃、梨花拿麦件搭了个凉棚，和春雨、晨光钻到里面避太阳。梨花拿冰草教春雨、晨光编风车玩……

    黄土山停了割麦，看着“凉棚”里的四个娃娃，笑说：“春雨、晨光说说：‘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是什么感觉？”

    晨光冲爸喊：“爸爸，热死人了！”

    黄土山笑：“你试一试：麦地里舒适？还是家里凉房里舒适？”

    姑姑对着“凉棚”里的春雨、晨光笑说：“你爸为了你两个成才，不坐办公室，也陪着你两个受热的罪！”

    晨光嚷：“爸，回家？我实在受不了！”

    黄土山：“我们大家从龙的口里夺粮食！不赶快收割，万一下冰雹，到手的粮食就毁了！你姑姑、姑父辛辛苦苦，一年的汗水白流了！”

    村娃对晨光说：“等太阳下山，凉快起来，我们加快收割！收割完，才能回家！”

    晨光望着眼前金黄色的麦地，犯愁地嚷：“这么多的庄稼，啥时候才能收割完呢？”

    黄土山笑说：“你两个体会体会粮食来得容易不容易？是不是像你两个说的‘粮食是汽车拉来的’？”

    晨光拉着哭腔：“爸爸，我饿了……”

    春雨：“我也饿了！”

    黄土山：“饿了？……那，只能等割完庄稼，回到家里，才能做饭吃！农村不像城市里，没法按时吃饭，必须干完农活，才能回家休息吃饭！”

    晨光流出了眼泪：“……”

    直到天黑，才收工回家；春雨、晨光一下高兴起来，跟着村娃、梨花跑向家里……

    姑姑家院里，村娃招呼春雨、晨光洗脸……

    晨光洗完脸，急忙跑进厨房，看着姑姑擀面、梨花烧火、姑父切菜，说：“姑姑，我饿得很！”

    姑姑笑说：“再稍等一会就熟了！”

    这时，村娃也帮忙做饭。

    黄土山笑说：“我们家里，从来没见晨光守着锅台等着吃饭！”

    春雨说：“我也帮忙！姑姑，你说我做什么？”

    姑姑说：“把吃饭桌放到院子里！”

    春雨急忙抱桌子放到院里，晨光拿筷子、盐碟，放到饭桌上。

    天上布满了星星，都坐在院子里围着饭桌吃饭……

    姑姑对着春雨、晨光笑说：“姑姑实在忙，随便擀了点一锅子面；等过年消停，你们再来，姑姑给你两个再做好吃的！”

    黄土山笑说：“这就好得很！农村里的面比粮店里的面香！”

    春雨：“我觉得，姑姑做的一锅子面比我妈做的一锅子面香！”

    姑父笑说：“不是你姑姑做的香，等到夜里吃饭，你等饿了，所以吃起来就香！”

    黄土山笑说：“听你姑父的话，使我想起了一个故事……”

    晨光忙问：“什么故事？快讲！”

    黄土山边吃边讲：“很早以前，有个皇帝到乡下视察，从早上走到黑，才碰到一户农家；一整天没吃，几乎饿晕了；这家人不知道他是皇帝，随便撒了一锅豆面撒饭，让他吃；皇帝越吃越香，说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饭！皇帝回到皇宫里，也让厨师给他做豆面撒饭吃，可几次做，几次没有农家的香；一怒之下，杀了那个厨师；又招几个厨师做豆面撒饭，还是不香，又杀了厨师；接着，皇宫里贴出皇榜，继续选招厨师，吓得人不敢揭皇榜；这时，有个农民揭了皇榜，说他能做出皇帝喜欢吃的豆面撒饭，可有个条件，皇帝必须三天不吃饭！皇帝说行！于是，皇帝饿了三天后，吃那个农民做的豆面撒饭，果真和他那次下乡视察时吃到的一样香……”

    春雨不放心地问：“再没杀那个农民？”

    村娃接上说：“肯定没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