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标(长篇小说 017)
路标(长篇小说017）
“榜样的力量”
温生民坐着北京吉普回家，从车上卸下羊、鸡、鱼肉和新鲜疏菜，拿到屋里。宝蛋妈惊奇地问：“你买这么多肉菜干啥？”
温生民显出神秘的神情，小声笑说：“到底批下来了！”
宝蛋妈忙收拾肉菜，高兴地问：“什么批下来了？”
温生民笑说：“‘农转非’批下来了！宝蛋、你、爸妈四个人的农村户口全转成了城市户口……”
宝蛋高兴得“嗷”地叫喊起来，又跳又拍手地说：“我们一家人都成了城市户口！”
温生民接上说：“我买了这几样肉菜，做几样菜，好好招待一下帮了大忙的人！”
宝蛋突然奔出门口，疯了般地跑到春雨家，大声野气地喊：“春雨！春雨！我们家的城市户口到底批下来了！是我爸爸拉关系走后门批下来的！我爸买来了羊肉、鸡肉许多好吃的，说要好好招待一下帮了大忙的人！”
黄土山有点吃惊地冲着宝蛋问：“宝蛋，你说的是实话？”
宝蛋大声自豪地：“实话！黄叔叔！”又对春雨说，“春雨，我们家不再是农村户口，和你家一样成了城市户口！我快去看我妈做好吃的招待帮忙的人！”说着，跑出门……
黄土山对着田园疑疑惑惑地问：“不可能吧？按照上面的政策文件规定，温生民远不够‘农转非’的条件！我们单位的几个人比他年龄大、工龄长，又是大学毕业的，这几年跑着转娃娃的农村户口，腿都跑断了，还是转不了！他温生民……”
“去你的！”田园没好气地说，“你把你的书呆子当！你光认得个政策、文件！现在的事，按政策、文件办不了，走后门就能办了！宝蛋家明明转成了城市户口，你还坐在沙发上说‘不、可、能、吧？’哼，你都呆得有点可笑！”
黄土山不服气地：“可笑，你就笑！”
田园气呼呼地说：“我几次给你说，我当仓库保管又苦又累，你也学温生民走后门，给我调一个轻松点的工作，你就是不办！”气得淌出了眼泪，“你今天肯定地说一声：你究竟办不办？”
黄土山苦笑说：“办办办！我啥时候说不办？”
田园嚷：“农转非，那么难办的事，温生民都办成了！我调一调工作，这么容易的事，你就是办不通？”
黄土山瞥一眼呆站在地上看他们嚷仗的春雨、晨光，冲着田园：“你今天这么骂人，是不是让春雨、晨光也学你的这个样子？”
田园看一眼被吓愣的春雨晨光，只得闭了嘴……
夜里的宝蛋家里，温生民和客人划拳喝酒，都喝得满脸通红……
温生民刚出拳喊声“祝你高升”，却被对方的“满堂红”赢了他，只得端起酒盅喝，突然看见了宝蛋，忙笑说：“爸又输了，把这一盅喝上！”
宝蛋赶忙接过酒盅，猛地扬起脖颈，“嗖”地一下扬到嘴里，咽了下去，像喝冷水似的。
都惊奇一个七八岁的娃娃喝酒喝得这样畅快熟练，大声笑说：
“喝得好！喝得好”
“你爸爸的接班人！”
“看不出，这个小鬼这么会喝酒！”
宝蛋大声回答：“我不是小鬼！我是小孩！”
都被惹得大笑起来。
有些醉意的温生民自豪地笑说：“这是榜样的力量！我儿子从小看我喝酒看会了！比我还喝得潇洒！”说着，又伸出手划拳……
宝蛋看爸又连输几拳，跑过来抢夺酒盅：“爸，你喝醉了，我代你喝！我代你喝！”
这时，温爷爷跑过来，强行拉宝蛋走：“小娃娃再不能喝！”
宝蛋挣扎不走……
温生民醉汹汹地说：“就让他喝！我儿子已经练出了二两酒量！”
宝蛋听爸夸奖他，越发逞能说：“爸，你再输了我也喝！我不醉！”
温生民笑说：“好！爸爸的好接班人！”又伸出手划拳。
温爷爷硬是强行拉抱着宝蛋走出房门……
“培养孩子的怜悯心”
黄土山从幼儿园接晨光回家，看见电影院门口许多人围观“盲人卖唱”。
晨光不解地问：“爸爸，那么多人干啥？”
黄土山说：“盲人卖唱！他们听盲人唱歌！”
晨光说：“爸爸，我也想听听盲人唱歌？”
黄土山说声“听！”走过去，支起自行车，抱起晨光往人圈里看。
人圈里，一个身穿破旧的男盲人不时地翻着白眼，边拉二胡边唱：
天上的雀儿飞过去，
马五阿哥是麻子哥；
麻子麻在皮外里，
心肠好了人爱哩！
川里的牡丹开不败，
马五哥只有尕豆妹爱；
你把我疼来我把你爱，
指甲连肉分不开;
……
观众们“轰”地笑起来……
盲人抹下头上的破草帽，双手捧在手里乞求：“可怜卖唱的，帮上些？大家拾柴火焰高！帮上些？帮上些？……”
有人急忙转身走开，有人掏出一分、两分硬币撇到草帽碗里……
黄土山掏出五分硬币要扔过去，忽又想起这是培养孩子“怜悯心”和“助人为乐”的好时机，就把五分硬币塞到晨光手里：“给叔叔！”
晨光拿上硬币，怯生生却又得意洋洋地使劲扔到盲人草帽碗里。
黄土山一阵欣慰，似乎觉得自己的女儿从此开始，不会因贪婪凶狠而走上令人惧怕的道路，索性又掏出一块钱塞到晨光手里；晨光忙伸长胳膊扔向草帽碗里。
人们突然看见装着几枚硬币的草帽碗里落下一张粉红色的钱，惊讶得转过脸打量晨光和黄土山：“？……”
一个老头对着盲人笑喊：“一个小姑娘给了一张一块的！”
盲人摸索着那一块钱，笑说：“谢谢小姑娘！谢谢小姑娘！”忙又坐下来，拿起二胡边拉边唱：“我爱BJ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红，伟大领袖毛主席指引我们向前进……”
黄土山骑自行车带晨光回家，晨光问：“爸爸，刚才他们笑欢了，笑啥？”
黄土山说：“那个看不见的叔叔唱了一句‘麻子麻在皮外里，心肠好了人爱哩’，都就笑！”
晨光忙问：“啥意思？”
黄土山：“一个人的脸上长着不好看的麻点，可他心肠好，人还是喜爱他！”
晨光：“我知道了！”
黄土山：“你想别人爱你，你首先要心肠好！”
爸将晨光抱下自行车，晨光跑进厨房，兴奋地喊：“妈妈，我在街上看盲人卖唱，我给那个看不见的叔叔先给了五分钱，又给了一块钱，都夸奖我！”
田园有点惊奇地问：“给了一块五，我不信？”
晨光说：“真的，我爸让我给的！不信，你问我爸！”
黄土山笑说：“晨光说的是实话！”
田园冲着黄土山：“我几次让你买几斤芹菜，你说没钱买；你拿一块五送人，你一个月工资才几块？随便把十几斤芹菜送了人！”
黄土山笑说：“自己吃的是自己吃的，送人是送人的，各有各的开支！那一块五毛钱是基本建设开支，培养娃娃……”
晨光插上说：“妈妈，那个看不见的叔叔唱‘麻子麻在皮外里，心肠好了人爱哩！’”
田园：“你就听下了那么一句？”
晨光故意问：“妈妈，你说这一句是啥意思？”
田园没好气地：“我不知道是啥意思！”
晨光自豪地：“我知道！一个人的脸上长着不好看的麻点，可他心肠好，人还是喜爱他！”
田园有点吃惊地：“你咋知道？”
晨光自豪地：“我爸爸说给我的！”
田园：“你爸爸？……”
晨光：“我爸爸还说，我想别人爱我，我首先要心肠好！”
田园：“？……”
黄土山对着田园笑说：“一块五，没白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