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陈煜眼中的戏谑之色悄然敛去了。

    “我爷爷说了，武技之道，变化万千，可无论怎么繁复，也逃不过一攻一守。”

    陈煜脸色一片肃然。

    “攻可以力达千均，如山之倾，守可以稳如磐石，如岳之峙。可无论是攻是守，力可以尽，势不可以尽！只要势在，攻防之间，自然可以随意转换。”

    四周无论是世家子弟，还是那些偷窥的普通炼气弟子都在注视着两人。

    眼前是两个少年。

    一个十四五岁，身材单薄，看起来象是一个和武道完全不沾边的文弱少年。

    一个只有十一二岁，头上顶着鸡窝似的乱发，穿着一身不合身的大人的短褐，两只小腿还可笑的光着。

    看起来不但和武道完全不沾边，甚至都不象一个异武宗门的弟子。

    可这一刻，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错觉。

    眼前仿佛是两个深不可测的异武宗师，用普通人无法理解的语言，研讨着武道之中最玄奥的技法。

    刘俊轩默默的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才缓缓张开。

    “我明白了！”

    不远处的暴徒也喃喃的嘀咕道：“我也明白了。”

    左星空和肖非木然的看了他一眼，不约而同的移动脚步，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你爷爷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他对武技的理解，不是常人可能想象的。”

    刘俊轩脸上浮起敬佩之情。

    “我要和你来一场正式的比武，不是现在。时间你定，地点我定。只要你赢了，我的异药都是你的。”

    刘俊轩拍了拍腰间鼓囊囊的药袋子。

    陈煜的眼睛亮了。

    他身后的左星空和肖非的眼睛也亮了。

    陈煜略一思索，点头表示同意。

    “好！时间定在两天之后的这个时候，够了么？”

    他知道刘俊轩现在不跟他打，是因为刚才的话对武技有了新的感悟，需要时间好好淬练一下。

    刚好他也从武技殿领了武技，也需要时间来琢磨。

    他们和郑开山约了三天之后在悬赏殿碰面，把比试定在两天之后，时间刚刚好。

    “够了。”

    刘俊轩点了点头。

    “你有一个了不起的爷爷，你身上一定也有特别的东西。我要是输了，我的异药给你，可你要是输了，拿什么给我呢？”

    陈煜飞快的眨了眨眼睛。

    “我爷爷留给我的东西不多，最值钱的是一副家传宝甲。我要是输了，算我吃亏点，宝甲给你。”

    刘俊轩眼睛一亮。

    “宝甲在哪里？”

    陈煜往地上散落的皮甲一指。

    刘俊轩的眼睛瞪大了。

    他身后一群世家子弟的眼睛瞪大了。

    四周偷窥的那些炼气弟子的眼睛也瞪大了。

    肖非和暴徒对望了一眼，心虚的收紧了一下肩上的包袱。

    这是他了不起的爷爷传给他的家传宝甲？

    刘俊轩沉吟了半晌。

    “好！我相信你，比武之前，我会让人通知你比武地点。告辞！”

    刘俊轩拱了拱手，领着一群世家子弟雄纠纠的走了。

    肖非和暴徒马上冲过去，手忙脚乱的收拾地上的“家传宝甲”，上面可是有着神兵堂的印记的，人多眼杂，被人看见了就不好了......

    左星空凑了过来。

    “小师弟，刚才小霸王问你是如何做到的，你跟他说的那些话是真的么？”

    “是真的！”

    “可是小师弟，他明明是来找我们麻烦的，你为什么要告诉他？”

    “小霸王虽然也是世家子弟，可是他跟刘峰那些人不一样，敢公开承认自己的弱点，也能放下架子虚心向别人请教。”

    陈煜认真的道。

    “我爷爷说了，一个敢于正视自己缺点，也勇于向别人请教的人，都是心怀坦荡的人。小霸王既然是这样的人，我觉得不应该骗他。”

    左星空默然点头，对小师弟的正直品格肃然起敬。

    可是看到撅着屁股在一旁忙活的肖非和暴徒，他又觉得自己有点想多了。

    “小师弟，那‘家传宝甲’又怎么说？”

    “这个......左师兄，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上午碰到郑师兄的时候，他叫你做‘左胖子’，刚才小霸王也叫你‘左胖子’......”

    陈煜迷惑地道：“左师兄，你不会就是那个被小霸王暴打一顿之后又用错了药，结果连泄了七天的那位师兄吧？”

    “呃？”

    左星空两眼斗鸡了。

    “哎哟，我的鼻子好疼。小师弟你忙你的，师兄回房休息一下先。”

    也不等陈煜回话，左星空捂着鼻子一溜烟的窜进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的身后，陈煜象一只偷吃的老母鸡一样吃吃的笑了起来。

    左师兄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要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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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

    一灯如豆。

    陈煜双目似闭非闭，凝神而坐。

    他手上拿着一本线装书册，书册已经翻到了最后的一页，那是他从武技殿领来的武技秘籍——《通臂八极拳》。

    这本武技秘藉看起来就跟世俗界那些随处可见的武技秘籍一样，可是它的书页却是用一种奇特的材料制作的。

    十二个时辰之后，这本武技秘籍便会自行消解，如火炙一般化为飞灰了。

    也就是说，炼气弟子从武技殿中领出来的武技秘籍都只能存在十二个时辰，在十二个时辰之内，炼气弟子能够习练及领会多少，那便看自己的天赋及造化了。

    “唉！”

    陈煜默默地站起身来，手中轻轻一握，真元自手心传递而出，手中秘籍悄然破碎，化为飞灰洒落地面。

    随手轻轻一扇，掌风扫过，地面的飞灰飘起，神奇的消失不见。

    陈煜竟然毫不痛惜的将这本可存在十二个时辰的秘籍提前毁掉了。

    “爷爷，你说的，教给我们的武技都是不世出的绝学，原来是真的。”

    陈煜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我一直不相信，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他想起了数个月前的某一天，他跟着老头去异武者工会里出售材料，第一次见到了出售物品的橱窗里摆放着的各类武技秘籍。

    他只是多看了两眼，老头便老实不客气的一巴掌扇在他的脑壳上。

    “看什么看，和老头子我教给你们的武技相比，这些东西都是垃圾，一点修炼的价值都没有。”

    “爷爷，你吹牛吧？刚才我明明看到那个人用两张兽皮和六颗兽牙，才换了一本武技秘籍，还是最薄的那本......”

    “你懂个屁！我老头子教给你们的才是最好的，等你修为够了，武技上的感悟到了该到的层次，你就明白了。到时候这些武技白送给你，你都不会要的。”

    他也想起了第一次跟爷爷去异武者公会，他趴在橱窗上看那些异武玉简的时候，也吃了老头一巴掌。

    “有什么好看的？和老头子我一身绝学比起来，这些也是垃圾......”

    陈煜拧着眉头，眼里满是迷茫。

    下午在武技殿的时候，他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时间，几乎把那些标注出来难度较大的武技都大致的浏览了一遍。

    结果发觉，堂堂的异武大宗门收藏的这些炼气阶段的武技，无论是攻防要领还是身法技巧，无一例外的都极为简易显浅。

    确实如老头所言，都是垃圾！

    无奈之下他才选择了这本习练难度最高、技击与身法动作最为繁复的《通臂八极拳》。

    他决定领取的时候，武技殿那位好心的执事师兄还刻意地提醒过他。

    “这位小师弟，你年纪这么小，这本《通臂八极拳》你看不懂的，你最好先选其他容易的暂且习练，日后武技感悟到了，再用宗门贡献值来换这本《通臂八极拳》才好。新弟子只有一次免费领取武技的机会，你这么浪费了，很可惜啊！”

    没想到这本《通臂八极拳》细看之下，竟然也同样是垃圾。

    爷爷，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如果不是，为什么这些武技秘籍真如你所说，确实都是垃圾？如果是真的，你一身绝学，又怎么会丧命在梁覆山这个初阶武者的手里？

    陈煜想在房中伫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庭院外面的响动打断了他的沉思。

    陈煜把门户推开一条小缝，向外面张望。

    庭院外面凉风习习，月光如练。

    清冷的夜色之下，暴徒光着膀子，手中挥舞着一柄巨剑，正在庭院中挥汗狂练。

    只见他脸色肃然，神情专注，一招一式，虽还略显生硬，却也有板有眼，颇有法度。

    陈煜暗暗点头。

    难得这个傻家伙还记得现在已是深夜，腾挪之间刻意收束着力道，不然今晚这个小院子里的人，怕是谁也别想睡得安稳了。

    咦，他哪来的武器？

    陈煜凝神一看。

    原来暴徒是把院子里的数尺长的青石櫈子给拆了，他手中的“巨剑”，正是那张去掉了四只櫈脚的青石櫈子。

    陈煜顿感无语。

    这个傻大个，这么肆意毁坏宗门物件，等到被巡房执事发现了，怕不得扣他一大笔贡献值。

    不过这家伙腕力还真不赖，滑不溜手的青石板被他扣在手上，竟然也拿得稳稳的。

    陈煜转头望向了肖非的房间，却见肖非的窗缝里还透出些许亮光，偶尔隐约的传来一两声刻意压抑的低喝声。

    肖非选择的是一门比较冷门的、使用短柄重锤的武技，施展空间要求不大，看来是在房中苦练了。

    可是......肖非哪来的重锤？

    陈煜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过院子角落那张石桌，眼睛忍不住瞪大了。

    石桌旁边的青石櫈已经被暴徒拆了，原本该立有四条粗短櫈脚的位置却只剩下两条，在清冷的月色之下可怜兮兮的杵在那儿。

    不用说，另外的两条应该已经成了肖非手中的“重锤”了。

    唉，自已这两个兄弟好可怜啊！

    看来明天得抽点时间去找一下二货师兄，让他帮忙把储物袋打开，肖非和暴徒都领了武技，可是没有趁手的异兵，实力上终归要打个折扣。

    悄悄的掩上房门，陈煜回到了房中盘膝而坐，片刻之间，便进入了似冥非冥的行功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