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蛤蟆瞬时间列阵一般坐在井口与井边，密密麻麻整齐分列以恭候之姿张大嘴巴，闭目神情似在蕴酿着什么。

    蛤蟆张嘴的姿势正对着井口之上的一团黑云，不多时黑云旋转，犹如悬于半空的漩涡，速度由慢变快。

    黑云凝聚，在不停地旋转之下将一方空间扭曲，直至小范围空间卷入黑色漩涡，那团黑云才开始聚凝分散。

    凝聚过后，旋转黑云又分裂般化整为零，云团中形成一颗颗犹如滚珠的黑色晶体。

    黑色晶体有黄豆大小，闪烁着熠熠光彩，好似黑色珍珠颗粒分明，整齐排列于井口上方。

    待所有黑云完全化珠，漆黑云团仿佛串珠断线般纷纷坠落。

    一颗颗滚珠如甘霖从天而降，落向地面。

    感受到黑云化珠正在落下，对黑云状态有着特殊默契与感知力的张嘴蛤蟆这时齐齐睁眼，将一个个黑色珠子随口吞进腹中，一颗、两颗……接二连三。

    万千蛤蟆整齐划一，不断吞噬着从天而降的黑珠，直至黑云消失，这群蛤蟆才志得意满地翻转肥嘟嘟的身躯，将紧抿的嘴巴朝向井口，敦实地匍匐在地，似在酝酿着什么。

    这稀罕一幕看得阿飘啧啧称奇，整个过程他一直舍不得眨眼，深怕错过每一个精彩细节。

    待天空落珠停滞，阿飘再抬头看向天空，形如蛤蟆的黑云这时完全消失，眼前一切如梦似幻。

    定了定吃惊的眼神，阿飘看向地面肚圆腰宽的肥硕蛤蟆，此时这些吞珠过后的蛤蟆又把嘴巴合得严严实实，以匍匐之状将嘴对准井口，又摆出一副令人匪夷所思的姿势。

    待所有蛤蟆吞珠完毕，紧接着又开始进入到闭目养神之状，与方才说不得老和尚打坐入定状无二。

    “蛤蟆也会打坐修行？”

    阿飘看着一群蛤蟆摆出的古怪阵势捏着下巴一直寻思，脑中浮想联翩，一时蹦出无数新奇浮夸的想法。

    如此之多的蛤蟆摆出同一副姿态，这种趣事远比天师府那帮牛鼻子老道们道听途说的江湖轶事来得震撼人心。

    小沙弥被眼前景象所惊，双眼直勾勾盯着地上的蛤蟆，神色之中满是困惑，他望向同样一脸惊异的老和尚：“师父，这些蛤蟆在干什么？”

    万丈法身消散，老和尚恢复一如往常的慈悲状，略微沉吟片刻道：“我释教泥菩萨法相断腿被封，只能凭借残存魂念集结部分元灵，方才那团形如蛤蟆的黑云应该就是他的魂念。”

    初入俗世，小沙弥对传闻中的泥菩萨仅限于撒铜钵之水成米，拯救黎民于灾难这个传说。

    至于大周立国之初泥菩萨的传教经历，明知山的佛陀们不肯和他说，这让潜修佛法，以弘扬佛法为己任的小沙弥深感不解。

    “蛤蟆吞的黑珠是泥菩萨的魂念？”

    小和尚看不懂，既然黑云是泥菩萨的魂念，那这些蛤蟆要吞噬这些魂念凝结的黑珠做甚？

    “其中原因你以后会知道的。”

    老和尚含糊其辞，显然是刻意隐瞒不想说。

    “我想知道真相！”小和尚用郑重的语气表达了自己的诉求，并以此施压：“出家人不打诳语！”

    无论小和尚如何刨根问底追问，老和尚始终缄默不语。

    这个真相并非老和尚不愿意说，而是不能说，他脸上表情充满纠结，为一个可怕的未来感到担忧，更为小沙弥未卜的命运感到忧虑。

    这个真相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过残忍，哪怕他是佛子，也依然残忍！

    这是改变不了的残酷！

    是命数。

    也是劫数。

    小和尚另辟蹊径，决定旁敲侧击：“和佛陀们争吵的那件事有关？”

    决定东行来大周前，老和尚与明知山的佛陀菩萨们发生过激烈争吵，这件事在明知山影响很大，连小和尚都有所耳闻。

    事后老和尚便带领小沙弥离开明知山来到中原，名义上是为传教，弘扬西天佛法，实则是另有目的。

    但老和尚是否只为争夺这枚罕见的精金两刃刀，小和尚尚不能确定，他隐隐觉得老和尚与明知山佛陀菩萨们争吵，不远千里来中原，应该都和他有关。

    因为，他的身体里也豢养着九蛟，和传闻中的泥菩萨一样，曾经都是九蛟缠身的佛子身份。

    二者唯一的区别在于泥菩萨原是妖族某个神秘部落的王子，皈依我佛承无上佛法，修得金身位列释教菩萨位，至于之后为何泄露天机助文、武两代君王伐纣，铸造九鼎封印人族气运，致使金身被毁……这些隐晦往事他就不得而知。

    老和尚刻意回避小沙弥清澈的眼神，矢口否认：“和这事无关。”

    老和尚心思的缜密程度远胜心性还未成熟的小沙弥，他想另辟蹊径从老和尚嘴里套话，可老和尚根本不给他任何见缝插针打探真相的机会。

    只好作罢的小沙弥有些生气地撇过小脑袋，赌气说了句：“不痴以后再也不会理你！再也不会！”

    老和尚沉重地叹息一声，有些无奈，脸上的表情也略带苦涩，他不知道自己还能隐瞒多久，因为这个残酷真相小沙弥迟早会知道。

    就像当年的泥菩萨一样，迟早会知道佛陀菩萨们的真面目！

    他希望那一天迟点来，最好是永远不会到来！

    ……

    依然不能从老和尚口中得知真相，小沙弥赌气表情布满全脸，用失望的眼神呆呆地盯着地上紧闭双眼的蛤蟆。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匍匐的蛤蟆突然齐刷刷睁眼，小沙弥呆滞目光随之一亮，发现地上蛤蟆一瞬间变成金色，闪耀夺目金光。

    盯着地上密密麻麻的蛤蟆多时，不知又有哪些奇观会出现，期待得已经有些无聊的阿飘这时猛然跳起：“蛤蟆变金蟾？蛤蟆还能变色？”

    这一出人意料的反常变化令梁魄及身后众凉军表情同时惊愕，倒不是金蟾这类祥兽只存在于传说，世间极为罕见，而是满地吞珠蛤蟆瞬间化金蟾，这一诡异变化在人眼前瞬息发生，难免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更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