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卫焓懒得回学校了，就在家和父母一起讨论了下留学前的准备。

    除了有一大堆东西需要买以外，母亲还列出一份清单，表示接下来几个月要教会卫焓基本的生活技能，特别是一些家常菜的做法，因为她经常听那些小姐妹抱怨自家孩子在国外吃不好。

    父亲则表示，如果卫焓接下来想在家做出国准备，可以帮他向学校请长一点的假，相信老师会理解的。就连远在BJ的哥哥也通过电话及时得知了这个消息，向卫焓送上祝福后也一起参与进了这场讨论。

    父母兄长都对这件事报以极大的热情，卫焓自己都不怎么插得上嘴，只能在一旁不断点头附和，同时为自己那不断变大的行李和接下来的家务课感到头大。

    在卫焓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候，路明非也正经历着幸福的时光。

    下午放学后，他和陈雯雯一起去电影院预定了明天文学社聚会的场地，回来的路上并肩走过了那条鹅卵石铺的沿河小路，顺道在夕阳下小河边泡脚聊天，享受青春那懵懂的悸动。

    陈雯雯特意问了他大学准备报哪里，还向他倾诉了与同学分别的离愁。

    如果不是中途诺诺那个小巫女跳出来捣乱，敲诈了他一份冰淇凌，他一定会更加快乐。

    到了晚上，路明非来到了他在天台上的秘密基地，摆脱了婶婶那刺耳的魔音，幻想着明天的告白——花，音乐，大声的表白，这是诺诺教给路明非打动女孩的三大法宝。

    此刻，他觉得万事俱备，有十足的信心拿下那个女孩。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诺诺告诉他卡塞尔学院将为他关上大门，但他此时并不后悔。毕竟，从见到陈雯雯第一眼起，他就已经认定，能娶到陈雯雯这样的女孩，便是人生最大的幸运。

    周五，卫焓拒绝了父母在家做出国准备的提议，照常来到学校。趁着课间，他来到到隔壁班把路明非喊了出来。

    “非非，上次我跟你说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事情？哦哦，是指生活费的事情吗？”路明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旋即有点不好意思地拉着卫焓往偏僻的角落挪了挪，“不好意思啊，卫焓。我最近有点其他事情操心，没考虑这件事。”

    “其他事情？”

    “那个……”路明非左右张望一番，像做贼一样凑在卫焓耳边，小声地说道：“其实我打算在今天晚上的文学社聚会中向陈雯雯表白，最近一直在做准备。”

    卫焓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路明非，“表白？太突然了吧？”

    卫焓努力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中的不可思议依然无法抑制。

    “这不是马上要高考了吗？我觉得之后不会再有更好的机会了。说什么我也要搏一搏，不能给自己留下遗憾。”

    路明非现在充满了斗志，像打了鸡血一样，和平时判若两人。

    看见路明非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卫焓本来准备劝阻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那你有什么计划吗？”

    “我们文学社打算今天晚上包场看电影。我贿赂了放映厅的大叔帮忙在开场前播一段感人的音乐，准备趁着致辞的机会表白。”

    “就这？没有了？”

    “呃，还有我打算一会儿放学了去摘一点蒲公英做成花束，表白的时候拿在手上。本来准备买玫瑰的，但是陈雯雯昨天和我说她喜欢蒲公英，我觉得这样更有风格。”

    “没了？”

    “花，音乐，大声的表白。三大法宝这不都有了吗？还要什么吗？”

    路明非看着卫焓，露出小白兔一样无辜的眼神。

    “什么三大法宝？你从哪听来的不靠谱说法。最基本的，你不打算在表白前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吗？就穿成这样去表白？”

    路明非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普通短袖T恤，黑色休闲七分裤，白底黑纹运动鞋。

    “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卫焓扶额。

    “如果你的表白是胜利的号角，那没问题，你穿得和平时一样也OK。但你现在全指着这一次表白去把人家女孩忽悠跑呢，你就穿成这样？

    “这样，下午放学我来找你，带你去选一套正装，顺便帮你简单理个像样的发型，多少能增加一点成功率。”

    眼看快上课了，卫焓便没有细说，只告诉路明非放学等他一起走，便先回教室了。

    ……

    放学后，卫焓带着路明非坐上自家车子，向驾驶座上的司机介绍到：“杨叔，这是我同学路明非，你之前应该见过。

    “今天他准备向暗恋的女生表白，您帮忙在长江大道的那家影院附近找个商场吧。我帮他选两件正装，最好再收拾收拾他的头发。大概……嗯……”卫焓看向旁边的路明非，“你们几点开始聚会啊？”

    “7点，7点之前赶到影院就行了！”路明非双手放在膝上，拘谨地坐在卫焓身边。

    “那就7点，7点之前赶过去。有合适的地方吗，杨叔？”

    被称为杨叔的男子通过后视镜乐呵呵地看着后排的两人，“没问题，那影院附近的商场就有成衣店和美发店，绝对赶得上！不会耽搁这位小兄弟的终身大事的。”

    一边说着，杨叔还从车上找出一张名片递到后排，“你们可以先给这家店打电话预约一下时间，到时候过去就不需要排队了。”

    卫焓接过名片，杨叔发动了车子。路明非在后排看着这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以娴熟的车技驾驶着这辆价格不菲的轿车在车流中穿梭，载着他快速地驶向那个他本以为将会一个人孤独踏上的战场；旁边的卫焓一手拿着名片，一手拨通了电话，正在跟对面的美发店强调自己这边时间很紧张，为他争取着最好的师傅和最快的流程；车窗外，城市正在渐渐沉入黑夜，街边的路灯和霓虹灯相继点亮，无数的车流在身边穿梭往来，车灯划出了一道道光的尾巴。

    路明非想起了自己昨天在天台上看到的景象，那时他觉得这条高架路上的每一点光都是一只活的萤火虫，它们被这条弧形的，细长的高架路束缚在其中，只能使劲地向前奔，寻找出口。

    如今，他也是被束缚住的萤火虫了，他的出口又在哪里呢？是前方那灯火通明的中心区吗？还是那个在那里等着自己的白裙子女孩？

    一股莫名的恐惧攫取了他的心脏，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在脑海中模糊成了一个幻影，像是隔着千百年的时光。只剩下开学那天她手中那本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和阳光下的白裙清晰可见。

    他突然感到一切都像是在梦中，透着一股朦朦胧胧的不真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