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三，卫焓照常上学。路明非则和叔叔一家一起去和古德里安教授见了面。

    路明非这时才知道原来卡塞尔学院对自己另眼相看是因为自己的父母，他们还托校长转交了给路明非的信件。而古德里安教授更是为他开出来了每年36000美元奖学金的诱人条件。但是，因为心中还存着和陈雯雯在同一城市上大学的念头，路明非犹豫着并未直接答应入学。

    下午放学后，卫焓照例到隔壁班喊上路明非一起去网吧，看到了路明非偷偷拿着一封信抹眼泪的样子。

    “原来如此，是你父母寄来的信件啊。”

    在路上，路明非解释了那封信的来历，并主动分享了部分第二次面试的过程，卫焓才解开了之前的困惑。

    “那你父母还挺有钱的啊。这相当于直接用钱帮你买了一个名额吧？怎么平时不见他们寄点钱回来帮你改善改善生活呢？”

    “怎么就用钱帮我买名额了？是因为我父母是名誉校友！他们只是托校长照顾我一下，不要说的像什么不可见人的交易一样。”

    路明非虽然还是和平常一样缩着脖子，塌着肩膀，但语气却充满了自豪，和平时大不相同。

    “而且谁说他们不管我的，我爸妈会定期从国外寄钱回来的。要是没有抚养费，我婶婶肯定早把我赶出来了。”

    “哼，名誉校友不过是个好听点的说法罢了。在美帝这种资本主义国家，就算你是亲校友的孩子，不给足赞助费会让你破格录取？这不是不可见人的交易，这就是资本社会的规则啊，非非。”

    身为商人之子，卫焓对自己的推测深信不疑，“不过，按说这种贵族学校名额应该很珍贵啊。你父母连这个钱都掏得起，平时的生活费怎么不给足呢，让你混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笔抚养费很多的啦。就是因为这笔钱，我才能上仕兰中学这种私立贵族学校；也是因为这笔钱，我叔叔他才能开一辆小排量的宝马，用一些高仿的名牌货；我婶婶才能打扮的很体面，参加一些高端的麻将局；我堂弟才能穿着精致的衣服，能在和女孩子吃饭时抢着付钱，甚至有了‘泽太子’的称号。

    “这笔钱只是没全用在我身上而已。”

    说到最后，路明非的脑袋又耷拉下去，语气也低落很多，有点像在自言自语。如果不是卫焓如今听力远超常人，还真不一定听得到。

    卫焓皱紧了眉头，路明非的说法和他之前听过一些传闻完全不同。

    据路明非那个小他们一届的堂弟所说，他的父母是考古学家，常年在国外四处考察，已经六七年没有回来过了，所以路明非才被扔给了叔叔婶婶照顾，寄住在自己堂弟家里。而所谓抚养费的事情则完全没听说过，甚至还有不知哪来的传言说路明非的父母早就不要他了。

    正是因为这些传闻，卫焓在路明非面前的时候很少会去谈论这方面的话题，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路明非的父母一直有在送抚养费，而且还是一笔不小的钱！

    卫焓停下了脚步，看向身边的路明非道：“这笔抚养费的事情，是真的？”

    路明非被卫焓突然严肃的脸色吓了一跳，“当然，当然是真的。”

    看着卫焓紧皱的眉头，路明非不禁有些气短。

    “你、你不会是想让我还上之前请我上网的钱吧？我平时没钱也是真的啊！那笔钱一直是我婶婶管的，我是一分也没见过啊！”

    说到最后，路明非还双手横在身前护住自己，用一种警惕的眼神看着卫焓。

    卫焓对路明非时不时的脱线举动很是无语。

    “我是在乎那点上网费的人吗？你脑回路能不能正常点儿啊。”

    “不是要我还钱啊，那就好，那就好。”路明非已经完全看不出之前的失落，似乎只要不提那几块钱的网费，他的人生就没什么要担心的了。

    卫焓真是搞不懂路明非了，抚养费那么大一笔钱不见他关心，几块钱的网费倒是这么上心。

    “好什么好啊，非非。既然那笔抚养费是父母给你的，你不觉得自己有权利从婶婶手里要回来那笔钱吗？或者说，至少你的待遇不能比你那个堂弟差吧，你就不觉得不甘心吗？”

    “不甘心又如何呢？婶婶是不可能把那笔钱给我的啦。其实叔叔婶婶能收留我，我就已经很感激了，我从来没指望过他们像对自己儿子一样对待我。”

    路明非边说边转身，不再管卫焓，微微弯着腰，低着脑袋，耸着肩膀继续向前走，只留下一个拖着长长影子的背影。

    这就是路明非。偶尔他会用一些很浮夸或者很滑稽的表演和白烂话吸引众人的注意，但一阵哄笑过后，他又会变回平时那副不引人瞩目的样子退出视线。

    即使变成路边的石头，他也一定是那种不大不小，无棱无角，一般根本不会有人多看两眼，但是如果正好在脚边，就会有兴趣踢两脚的类型。

    卫焓感到自己莫名地有些火大，他也说不清自己在气什么。下意识地，他一把拉住准备离开的路明非，将他拽了回来。

    路明非被拉了一个踉跄，站稳后惊讶地看着脸色有些难看的卫焓。

    “嘶——疼，疼……卫，卫大哥，您能不能先松手，我这小胳膊都快被你捏断了。您要有什么话直接吩咐就行，我保证站这里老老实实听完。”

    卫焓松了手，看着路明非在那里呲牙咧嘴地揉胳膊，微微低头：“抱歉，刚刚没控制好力道。不过，非非，你认真地回答我，你真的觉得你叔叔婶婶对你很好吗？”

    路明非一边揉着胳膊，一边有些无奈地看着不知发了什么疯的卫焓：“很好肯定算不上啦。我只是觉得，就连亲生父母都不怎么管我，叔叔他们还愿意管我一顿饭、留我一张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还能有多高的要求呢？”

    “呵！”卫焓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那你有和父母讲过自己现在过得怎么样吗？他们难道也觉得你现在这样还不错吗？”

    “我，我不知道怎么联络他们。他们每半年会给我写一封信，但从来不告诉我要怎么主动联系他们。

    “我想应该是他们在进行的工作需要保密吧，毕竟是堪比斯文·赫定发现楼兰古城那样的大项目，肯定要做好保密工作的啊。”

    路明非的眼神清澈纯真、还带着点茫然，卫焓却被气得有些咬牙切齿。

    “非非，我要是你的父母，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会觉得自己的抚养费都浪费到狗身上了！明明有这么厉害的爹妈，却活成灰姑娘一样的待遇，你还能更没出息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