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房内挤满了人，宋妈和五个厨娘并排跪在当间，老太太坐在大榻上，李氏和谭氏左边坐着，对面坐了几个老妈子，一群小辈也分两边坐在秀凳上。张衡昌进来给老太太和李氏、谭氏请安。老太太白了一眼道：“该死的懒蛋子这时候才起来，该打！该打！”

    张衡昌嬉皮笑脸的挨着老太太坐了，撒娇道：“奶奶你就打吧，孙子不喊疼。”

    老太太呵呵笑道：“没脸没皮的种子，还欠你老子回来收拾你。”

    本来房内气氛压抑，被张衡昌一搅倒轻松了许多，张衡昌一指地上跪着的宋妈几人明知故问道：“她们犯了什么事？”

    老太太冷哼道：“这些奴才目无尊卑，贪得无厌，犯上欺主，你们说该怎么处置？”

    本来李氏当家，这时也不敢多说什么，只道：“全凭老太太发落。”

    老太太点点头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尤其咱们这样人家要想保持长久不衰就必要严格自牧奋力自强，对下人更不可姑息，平时宽容是好的，犯了错就要重罚。把他们带下去每人重打二十棍子，再把宋妈撵出去。”

    宋妈和几个厨娘一听吓得脸色惨白，磕头求饶：“老太太饶命，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

    几个家人上来不由分说将宋妈和几个厨娘按倒拖了出去，一时外面就传来叫喊声、求饶声、棍棒敲打的砰砰声。谭氏听者不忍，起来求情：“老太太惩罚下人本来我不该求情，我看随便打几下吃了教训就饶她们吧！”

    众人听外面惨叫都起了怜悯之心，纷纷求情。

    谭幽幽上前跪倒磕头请求道：“老太太饶了她们吧，她们也没怎么样，若是为了我惩罚那么多人我在这里住着很不安心。”

    老太太命李氏将谭幽幽扶起来，对众人道：“刚才幽幽求情，我来问你们，如果衡昌到你们家受了下人的委屈你们能善罢甘休吗？”

    谭氏道：“老太太说的对，我看打一顿惩罚一下也就够了，宋妈还留下来以观后效吧！”

    谭悠悠和苗兰也都再三请求。

    老太太道：“也罢，幽幽求情就罢了吧，把人都带进来。”

    外面十几个小厮将六人又拖进来，六个厨娘都打的皮开肉绽，疼的满头满脸都是汗，勉强跪着向上磕头谢恩。

    老太太道：“你们给幽幽磕头，只有她给你们求情我才饶了你们，还不快谢谢她。”

    六人都跪爬到谭幽幽面前磕了三个头，磕了头还不敢起来，又并排跪在当间。

    老太太看着众人缓缓的说道：“世间一般的人都有这几种让人恨的常性，头一件是嫌贫爱富，有一句话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人，人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几千年来从没改变过，以后也不会改变，这是人之常性。二一样是欺软怕硬，恃强凌弱。第三是趋炎附势，再一个就是看碟下菜。看不透的人得势时风光无限，高朋满座，三教九流，鸡鸣狗盗之辈聚于门前，还有那样一般无耻的爪牙恶奴仗着主人有势力趾高气扬。等主人失了势那些三教九流平时称兄道弟的朋友一哄而散，那种势利的家仆更是有落井下石恩将仇报的在所多有。看透的人呢得了势也有谦卑自牧的，不肯交那些没用的朋友，不认那样错门的亲戚，更不许有仗势咬人的看门狗，谨守仁德，不敢欺心。再有一种世事通达之人早看得更透彻了，得势时就势聚集许多远亲近邻三教九流之徒来享受前呼后拥锦上添花快感，失事时自然不会怨天尤人，也不恨落魄无人问津。这一等看碟下菜的人也不过是人之常性的一种，与这种人计较没得降低了自己身份，也窄了心胸。幽幽不与这些下人计较正说明她善良大度，是难得的良人淑女。”

    大家听后都有所醒悟，忙赞叹老太太有智慧。

    谭氏笑道：“老太太真是将人心看得透了，我们这些小辈再过几十年也悟不透呀。”

    老太太又道：“这宋妈仗着资格老才要面子，胆子也就撑大了，若怀恨在心在饮食上做起手脚来难以防备，女人家虽不敢做下毒害命的勾当，要真弄起鬼来也叫人恶心，在饭菜里下料吐口水她也是干得出来的。”

    宋妈并五个厨娘听后磕头如捣蒜，口里不住叫喊说：“打死也不敢怀恨在心。”

    老太太继续道：“既然幽幽给你们求情也让你们和其他人知道她为人善良，全了她的德性就不与你们计较，你们以后就到后院做浆洗女工吧。若以后再犯错两罪并罚，从重处置。”

    六人磕头谢恩退下。

    老太太又问幽幽道：“你看我处置的得当吗？”

    谭幽幽忙起身道：“谢奶奶成全。”

    这下满堂欢喜。

    又对李氏道：“他们这些小辈如今也都大了，喜欢买一些头花头油什么的，虽然家里也有采买恐不和他们心意，从今天起给他们每人八两银子的月钱，你看怎么样？”

    “老太太说的很是，还是您考虑的周到。”李氏回答道。

    众晚辈听后忙一起跪下磕头。（这里要说一下，在初唐时普通农民一个四口之家一个月一两银子也花不完，张府的大丫鬟每月是二两银子工钱，老妈子也是二两。像送妈和次一等的丫头则是一两半，出力的家仆也是一两半。再次一等的粗使丫头有一两的也有八百钱的。普通农家男性大劳动力种地一年也剩不了三两银子，足可见张府之豪富）

    晚上张恒昌也摆了两桌酒席，一是为了给谭幽幽还席，二来说因主人家御下不严，致使贵客受辱，全做赔礼谢罪，大家都欣然赴宴。

    待到长庚挂角，客人到齐，小柔、小蝶忙关了院门。两桌酒席和昨天差不多，外一桌坐了各房中的大丫头，内一桌坐了哥儿姐儿们，留小蝶、小柔、小娟在一旁伺候给客人倒酒。

    谭幽幽先敬了张衡昌一杯，因道：“多谢昌弟厚意，先干为敬了。”

    张衡昌亦举杯一饮而尽。

    两个人喝过了大家又都各敬二人一杯，二人少不得回敬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