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宁没来看早读，这倒很是个稀罕事。

    宋宁这个人，虽然每天到教室都卡着点到，下课铃打响也从不拖堂一分钟，但他又完全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消失的老师。

    在苏墨的印象里，在学校里找不到宋宁的情况一共只出现过两次，且两次的消失都未曾超过半天的时间。

    “没准是因为看到你这个班长考得太好，高兴得给自己放了两天假。”

    于是苏墨也跟着耸了耸肩，然后趴到了桌上。

    宋宁有什么事情，他没必要去操这个闲心。他现在在想另一些事情。

    ……

    “帮你……学化学？”

    食堂里，夏诗鱼刚要把勺子里的饭送到嘴边，听到苏墨的话，抬起一半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我……帮你学化学？”

    夏诗鱼还是有些怀疑自己的理解是不是有些问题，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对呀，你帮我学化学，可以嘛？”

    苏墨摊开手，笑得人畜无害：“你看啊，我这次的化学才考了八十来分，你都能考九十多，不是说明你的化学比我好嘛。”

    好像是这么回事。

    夏诗鱼点了点头。

    “然后，我又不是很喜欢化学，需要一个人帮我提提学化学的兴趣。”

    夏诗鱼放下了勺子，大眼睛眨呀眨的，静静等待着他的后续。

    “你呢，正好是我同桌。离我又近，成绩又好，所以你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嘛。”

    夏诗鱼一时间有些呆，觉得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求求你啦，你忍心看着你的同桌化学只能考八十多分嘛？”

    “好、好吧……”

    夏诗鱼投降了。

    他说她能帮到他，那她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

    但随即，在发现苏墨脸上的笑容里隐隐透着一丝奸计得逞的味道后，夏诗鱼忽然又有些后悔。

    也许刚才，自己应该拒绝他的？

    但既然已经答应他了……

    可是他也没说要怎么帮他啊？

    “你化学……呸，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学化学啊……”

    回到教室后，夏诗鱼看向苏墨，话音里透着丝犹豫。

    到了他们这个程度，他的学习是她能帮得上的嘛？

    “其实我也没完全想好。”

    苏墨挠了挠头，“先这样吧，我化学上有什么不清楚的问题就来找你问。每次考试之后呢，反正你化学比我高，我不会的题如果你会的话就麻烦你帮我讲讲……”

    只是这样啊……

    夏诗鱼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他会提出什么更过分的要求呢，毕竟他问她的时候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

    不过，怎么她好像有那么一丁点的小失望呢？

    “没啦？”

    “你还想有什么？”

    苏墨觉得有趣，就这样看着少女，直到她的脸上又慢慢染上了一抹绯红。

    还有在我学习累了的时候，帮我充充电。

    “没、没什么……我答应你了。”

    遇见夏诗鱼之后，苏墨发现自己多了很多的爱好。比如看吃东西的夏诗鱼，比如在学习累了的时候偷偷看一眼夏诗鱼，又比如现在——看脸红的夏诗鱼。

    全都与她有关。

    苏墨一直很喜欢看着天边发呆。他最喜欢的便是傍晚，因为会有很美的晚霞。

    而她的每一次脸红，让他逐渐意识到，看晚霞也不是一定要等到傍晚。

    苏墨又看了好一会，直到夏诗鱼像突然反应过来了似的，呜的一声，红着脸把自己藏在了桌上的书堆里。

    心满意足地转过头，苏墨从书包里拿出了那本《云边》，把椅子稍稍向前挪了挪，惬意地靠在了椅背上。

    窗帘不知道是哪个粗心的家伙拉的，没有把窗户一并关好，而是留了一道缝隙。

    于是风的尾巴便时不时从这道缝隙里钻进来，轻轻扬起一角窗帘，偷偷看一眼教室里午休的高中生们。

    或许它是在回忆着它的青春吧。

    风的青春里也会有课本吗？

    初秋正午的风软软的、暖暖的。

    坐在教室里的苏墨，感受着偶尔拂在脸上的风，便也有了一种小时候坐在院子里看书的感觉。

    和风一同溜进来的，还有几缕阳光，正落了在他的头发上，将他的几缕发梢都染上了淡淡的金色。

    真好。

    一旁，终于从课本堆里抬起头的少女，带着一抹尚未完全褪去的羞意，悄悄从课本的边缘凑出半个小脑袋，刚好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夏诗鱼挪了挪桌上的书，找了一个舒服又能看到苏墨的位置趴了下来。

    他都让我帮他学化学了，是不是说明我已经有一点厉害了呢……

    夏诗鱼感觉自己离变得厉害近了一点点，也感觉和他之间的距离近了一点点。

    高考的日子快点来吧，我也能早一点……

    苏墨似有所感，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已睡熟的夏诗鱼，目光在她微微翘起的嘴角稍作停留，便又转回去看起了书。

    周天是不排课表的，正常情况下一天都是自习。

    但上周五刚考完试，昨天又已经改完了卷，老师们自然要抓紧周天的时间把试卷讲掉，这样就不会影响正常上课的进度。

    下午，语文老师过来讲过试卷后，把苏墨叫了出去。

    “苏墨啊，你这次考试的时候状态怎么样？”

    刘亭把手里的样卷夹在了书中，拿在了左手里，然后看向苏墨。

    “状态还可以吧……就是写作文的时候突然有点想法，想试试写点议论文之外的东西。”

    苏墨倒是对现在的状况早有预料，他把作文写成那个样子，刘亭迟早会来问问他的。于是他也早早找好了理由，毕竟就算他真的实话实说，听上去也更像是假的。

    谁会相信作文是他无意识的情况下写的呢？

    没人信还算好的，这样他可能最多也就是被送去见心理医生，或者送去尿检。

    如果真信了，他怕是就该被送去切片了。

    他还年轻，他连恋爱都还没谈过，他还不想让对自己变成一片苏墨。

    纸片人当然可以。

    “好吧……”

    刘亭苦笑着摇了摇头，倒也没有怀疑他的话，毕竟苏墨平时在考试上的确不怎么讲究。

    “这次倒也不算什么重要的考试……不过下次别再这样弄了。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写了拿来给我看，至于考试的时候……”

    刘亭耸了耸肩，显得有些不以为然：“还是以得分为重吧。”

    “好嘞。”

    苏墨点点头表示同意。他倒是没有什么不同的意见，毕竟考试就是这样的。

    “行，那你回去学习吧。”

    看着苏墨走进教室，刘亭才转过身，朝着办公室走去。

    苏墨的作文并不是他改的，但他后来也专门翻出来看过。

    他倒是觉得还可以，看起来虽然有点跑题，但也还是围绕着材料给出的话展开的思考。非要说的话就是文体比较散漫，但题目里又没有文体要求，其实的确不至于打这么低的分。

    但，尝试本身就与风险伴生。

    苏墨自己选择了这样的尝试。而且不论是以他对苏墨的了解，还是从刚才的情况看，他对于这样的结果也是理解的，所以他也就没有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