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再走下去，刘景升转身对十几个村民大声吩咐道：“石灰，去找石灰，就说我刘景升双倍价格买石灰，越多越好。”

    “再请人，一天十个，不，二十个大洋，要男人，不要女人，不要孩子，越多越好。粮食，吃的，无论需要什么你们都去买，价钱让他们随便开，我刘景升都接着，告诉他们，这次我保证不回头报复他们！快点！”

    刘景升从兜里拿出几张银票扔给了村民，“不够的话记我的账上，让他们去我家要，去，快点！”

    再次见到惨状的这十几个村民像是没了恐惧和悲伤，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就四散而去。

    那个中年村民捡起地上的银票，递还给了刘景升，说道：“刘少爷，银票您先收着，用到了我再向您要。村后边就有石灰窑，石灰不用去外边买。”

    “小四儿他们去隔壁几个村子请人去了，顺便买些吃的，借些板车和工具什么的。七叔他们看看村里还有什么能用的，归拢归拢。”

    “九爷让我问问您，把人都埋西大坑行不行，另外花多少钱算是我们跟您借的，没道理村里人的后事让您出钱，剩下的几个后生您看看以后能不能跟着您，您让他们干什么都行，让他们干活赚钱慢慢还您。”

    “我家不缺人，让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刘景升想花钱谁敢拦着？还算借钱，你不知道我家放高利贷的？这时候显气节呢？滚蛋！还有，这些死的都是你们村里人，你们爱埋哪埋哪，别问我，跟你们操不着这心。”

    中年人似乎没有感觉到刘大少爷的愤怒，平和地对刘景升说道：“几个后生娃家里都没人了，您就当是行行好，赏他们一口饭吃，您看行吗？”

    “滚滚滚，老子一辈子不做好事，不要。干活去，别想着偷懒。”刘景升不想考虑以后的事，他现在只想收拾好这一切，好像收拾好了，这里发生的惨事就从来没有发生过。

    过了没多久，有人用板车推着石灰就回来了，有沿街撒的，有往尸体上撒的，空气中又多了股呛人的石灰味道。

    从早上到中午，又从中午到晚上，刘景升坐在西大坑边上，静静的看着一具具尸体被放到坑里，从第一层，到第二层，到第三层，到分不清是第几层，一直看着，没有说话。

    吴哲跪在了西大坑边上，以头抵地，从跟着潘家大院最后一具尸体被抬过来一直跪着，没有说话。

    胖子帮着抬尸体、填土，从早上到中午，又到晚上，没有说话。

    直到两个人的到来，才打破了刘景升的沉默，他们是潘家父子。

    他们是幸运的，没有看到村里的惨状，他们也是不幸的，除了他们两个，家里人都在大坑里。

    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潘家父子，跪在吴哲旁边，向着坑内尸体嚎啕大哭，他们的哭声惊醒了沉默一天的所有人，除了坑里躺着的那些。

    刘景升从坐的地方弹起，对着父子俩的屁股一人一脚，“别嚎丧了，烦人，去把人都叫过来。”

    潘家父子果然不敢再哭出声，爬起来去叫人。

    拍了拍吴哲的后背，刘景升说：“我知道，村里人招待的东北军是你们吧。行了，将来杀回来就是了。我从小就知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修桥补路无遗骸，做好事的没有好下场的。”

    “你要是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就替他们报仇。我数了，大人小孩都算上一共731具尸体。你想杀731个日本人也行，想把来村里的一千多个日本人都杀了也行，大不了我帮你，谁让你是我家长工呢。”

    “我刚问了，带头的是个叫佐佐木的日本人。暂时还不知道是谁告密的，回头打听一下。”

    “你也别跟我说仇恨什么的，这些人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也不欠他们的，既然事情落在你身上，我帮你。”

    “我看村里剩下的几个年轻人还不错，回头你带带他们，我家的佃户被杀了，这事总不能以后就不提了。欠了我刘景升的，迟早要还的。就这么着了，你比我还大几岁呢，也别哭哭啼啼的。”

    两人注视着埋起来的西大坑沉默了一阵子，其他村民陆陆续续地围在了刘景升身边。

    “行了，少爷我累了。你们有想报仇的人，可以跟着这位，吴哲，他以前在部队里当官，会打仗”，刘景升指了一下吴哲，接着说道：“回头你们打听一下是谁跟日本人告的密，知道了告诉我，我去跟他聊聊，中国人帮日本人，他是怎么想的。以后你们当中要是有跟日本人眉来眼去的，别怪我没提前跟你们说，你们也知道我刘景升做事向来混账。”

    “行了，都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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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人群散开后，刘景升发现了先回家的斧头，忙问道：“斧头，你怎么找到这儿的，我爹他们都走了吗？”

    斧头回道：“少爷，城里已经乱套了，老爷和家里人已经先走了。让我跟你说一声，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不拦着，但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爹是不是跳脚骂我来着？他是不是说管不了我这逆子，让我爱干什么干什么去？你不用替他说瞎话，你就告诉我他给我留了多少钱就行。”

    斧头掏出一个信封给刘景升，说道：“这是老爷给您的，让您省着点花。”

    刘景升打开信封，粗略的数了一下银票，说道：“铁山跟我爹一块儿走了没？”

    “老爷知道少爷让铁山回去保护他，还夸少爷孝顺呢。”

    “什么时候你斧头也这么会说话了，让你跟着我没怨言吧？”

    “这些年我跟别人也不熟，还是跟少爷自在点。另外少爷，咱家被人占了，说是给日本人住。我出城的时候城门口的人也都换了，听说新县长三天后要给日本人举办入城仪式。”

    “什么？哪个不长眼的敢占咱家，都欺负到咱老刘家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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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匪，我想带这些人去参军，可能以后不能跟着你了。”吴哲跟刘景升说。

    刘景升上下打量了一下吴哲，说道：“跟不跟着我的事以后再说，你带着这十几个人去投奔谁？你家少帅？南京蒋委员长？你家少帅自己都成丧家之犬了，还有那蒋委员长，东三省丢了屁都没放一个，你还想跟他们？杀日本人还得靠你自己，跟谁都不靠谱。”

    “可是不跟军队我们就没法报仇，总不能我们几个就这么直愣愣地去找日本人吧。”

    “怎么不可以，日本人也不可能天天在一起，人少了就弄他一下，积少成多，早晚把仇报了。往北四十里有个凤凰山，山高林密易守难攻。你们去那儿，日本人想抓你们，去少了你们就杀了，去多了你们就躲起来。回头我给你们弄些武器，就围着凤凰山周边，有落单的日本人，你们就弄死。旁边公路和铁路你们也可以打劫一下，既能削弱日本人，还能落下物资壮大自己。”

    “那不成胡子了吗？”吴哲小声问道。

    “胡子就胡子呗，你在乎还是这十几个人在乎？能报仇就行了，大不了你不要打劫中国人就行了。”

    “你还想打劫中国人？”

    “这不废话吗？你都当胡子了还挑食啊。”

    “你是不是早想好了怎么对付日本人？”

    “我可没功夫想这些，都是我师父跟我说的。他说当胡子也挺好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你家大帅不也是胡子出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