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躺在了刘景升躺的弹坑里说：“土匪，听小哲说你昨天晚上很厉害，你一个地主家少爷，怎么功夫这么好？”

    刘景升翻个身，背对大胡子说：“不要叫我土匪，敢叫的人都被我揍了。”

    “胖子不也叫了吗？也没见你揍他啊”，大胡子也翻个身，趴在弹坑的边缘向外看，“我是胡子，你是土匪，天生就是一家人。”刘连长又躺回弹坑，扭了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你都孤独到和我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尬聊了？”刘景升转身对大胡子说：“我去给你们弄点儿水，快渴死我了，你们这喝尿的本事我是真学不来。守着蜈蚣岭，有水不喝你们却要喝尿，真够变态的。”

    听到有水，刘连长两眼放光，说道：“真有水？在哪？远不？我们转悠了三天也没找到，要不是你们来时带了些，我们还在喝尿呢。”

    “当兵的地形都不熟，你们打的什么仗，人家土匪出来打劫都先踩好点。”不理会大胡子，刘景升招呼正在摆弄枪的胖子。

    “胖子，拿点粮食，咱们弄点粥，那破饼子都能砸核桃了，到现在我牙还疼呢。锅也没有，出来打仗锅都不带，这是打的什么仗啊。胖子，再弄几个钢盔当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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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水的地方并不远，要不是被林子遮住了，从阵地上抬眼就能看到。那是一个直上直下的山洞，虽然洞口很窄，只能一个人下去，但是里面很宽敞。这山洞冬暖夏凉，一年四季都有水。

    眼看就要到山洞，刘景升忽然闪身躲进了草丛，示意四人噤声。其余四人赶忙跟着躲进草丛，刘景升随手抓起一块石头，悄悄摸了过去。

    山洞边上有两个中国人，是一对父子。都是本地人，潘庄的，家里粮食不够吃，父子俩进山弄点吃的，没想到赶上了打仗，干脆藏在了山上。

    爷俩抓了一只山鸡和两只兔子，正准备做饭，被突然站在身后的刘景升吓了一跳。

    父亲姓潘，儿子也姓潘，潘庄的潘。父子俩认识刘景升，但是刘景升不认识他们。

    认识刘少爷的经过是这样的。有一天，刘少爷带着一帮狗腿子骑马，踩了潘家父子田里的苗。小潘说了句话，刘少爷听着不中听，揍了爷俩一顿。因为爷俩讨饶得比较及时，所以没受什么伤。揍完人心里舒坦后，刘少爷给了爷俩十块大洋医药费，免了他们家一年地租。

    后来爷俩打听到以德服人的是刘家大少爷，逢人便夸（骂）刘老爷教子有（无）方，刘少爷仁义（混账）。

    仇人见面却不分外眼红，父子俩唯唯诺诺地帮着大仇人生火做饭。刘景升和胖子坐在旁边休息，铁山和栓子给大胡子送水去了，斧头在附近转悠。

    看着煮粥的钢盔，闲着无聊的刘景升开始跟胖子算账，说道：“死胖子，你是不是跟大胡子说我坏话了，你说你一天天的怎么那么欠儿呢？”

    “活土匪。”没烧过火做过饭的胖子小心翼翼的添了根柴，头也不回的说道。

    “胖子，你说大胡子他们就剩这几个人了，为啥不跑呢？不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刘景升很是不理解大胡子他们的做法。

    见刘景升难得正经一回，胖子收起戒备，转过身说道：“军人要服从军令，没有军令私自撤退就是逃兵，逃兵被逮着会被直接枪毙。”

    “我的意思是当官的都跑了，又没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撤的。上午撤还是下午撤有啥区别？”一只蚊子停在了刘景升手背上，刚要打，蚊子就飞了起来不见了。

    “你家里有钱，可以不用为五斗米折腰，你功夫好，被你欺负的人大部分吃点儿亏也会忍，即使闯了祸，你爹也可以给你摆平，所以你做事为所欲为，刘连长他们是普通人，是军人，有军队的规矩和自己的坚持。你问一下你自己，这么多年，有没有一件事你自己觉得应该坚持的？”

    胖子将身体埋在草丛里，像是自言自语：“我想去北平念书，那里有很多像我们一样年纪的年轻人，他们勇敢、拼搏，他们富有激情，我一直想成为那样的人。”

    “嗯，去吧，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回来告诉我，我替你揍他们。”突然刘景升发现，自己好像只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胖子，像大胡子一样，他突然很想找人说说话。

    胖子一骨碌爬起来，说道：“你不去上大学了吗？你爹还不打死你？”

    刘景升说：“我不爱读书，读不下去，去了也是浪费时间。虽然觉得大胡子死脑筋，可我还是挺佩服的，能够在那么艰难的条件下，还是在坚持。你也说了，我好像从小到大真的没为什么拼过命，这次我觉得我可以试试。”

    “你想做什么？景升，你别乱来，我告诉你爹去。”

    “我爹早跑了，你爹也跑了，县长也跑了，有钱有势的人都跑了，能跑的都跑了，没有多少人能真心的为一件事拼命。”刘景升翻身换了舒服的姿势，说道。

    “所以我们可以去BJ，找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

    “胖子，你想得太复杂了，我没有你那么大的野心，除了你，也没有人会跟我团结，说破天去也还是要有人和日本人打。你问问斧头民族大义是什么，他肯定不知道。可是你信不信，我一句话他能豁出命跟着我。”

    “胖子，没有人可以一呼百应的，反正我做不到，也不想去浪费时间。你要是觉得你可以，你就去试试。”

    “土匪，这次你为什么会上战场呢，还要去偷袭日本人？送完东西，你完全可以带我们回家的。”

    “赶上了就杀几个，这有什么为什么的。日本人来中国杀人就是不行，谁来中国杀人都不行，谁来我就杀谁。大家口号喊得震天响，日本人来了，除了大胡子他们剩下的都鸟兽散了。”

    “你是不是想说喊半天口号没用？可你想过吗，为什么四万万五千万人的大国让一个弹丸小国欺负？是因为我们落后吗？不是的。难道我们是农业国，日本是工业国，就一定是我们输？不是的。我们也有我们的优势，这么大的国家，我们丢了一个城市还有另外一个城市，让日本人排着队占都占不过来。日本人也知道，可他们为什么还敢来？”

    “我们挨欺负是因为我们不团结，是因为很多人并没有真心抗日。靠一两个人不行的，只有号召起更多的人，我们才能赢。”胖子说到激动处，站了起来，手舞足蹈。

    “行了，行了，别鹦鹉学舌了，你又没人家说得好”，刘景升抬腿踹了胖子屁股一脚，站在了一块石头上一边比划一边说道：“你要高举着右手，用力挥，要喊出来，让别人感觉到你激情，来我给你来一段。”

    “我们的国家，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灾难；我们的民族，正面临着生死存亡的考验。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肆意践踏我们的国土，残杀我们的同胞，这是每一个中国人都不能容忍的暴行！我们是中华民族的子孙，是这片土地上的守护者。我们绝不能坐视国家沦陷，绝不能容忍民族尊严被践踏。因此，我呼吁全国同胞，不分党派，不分地域，不分贫富，都要团结起来，共同抵抗日本侵略者的暴行！”

    刘景升总结道：“你该这样。”

    “是不是感觉跟个傻子似的。”刘景升跳下石头，意兴阑珊的说道：“行了，把吃的给大胡子他们带过去，我们就回家，安排好你们，我要追随我爹逃亡去了，你去喊你的壮怀激烈，让四万万五千万人跟着你团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