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本能
螃蟹蜕壳,蛇蜕皮,金蝉脱壳。
生物的进化,一直是一个过程,这点对于兽类也是一样。
很多道理,放在动物身上,会变得简单易懂。
但放在兽的身上,就会变得晦涩复杂。
即便是叶恒,在此刻,也没有想到,巨熊的进化,是在他发出声响的那一刻,才刚刚结束。
按照预计,原本两百米的距离,巨熊大概要花上十五秒的时间。
但此刻,叶恒口中才刚刚数到“十”,巨熊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他眼前,速度比未进化前快了将近两倍。
也就是这一刻,他猛然意识到了,此刻的巨熊,才是真正完成进化的巨熊。
面对巨熊飞驰而来的利爪,叶恒慌乱地跳入到粪池之中,一瞬间,一股令人发指的剧烈腥臭味扑鼻而入,呕吐之意立刻冲上嗓间,但即便如此,他也只能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巨熊的提前出现打乱了他原有的计划,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根据他的估计,洞穴最深处距离洞口大概有着四百米左右的距离,以先前巨熊的速度,即便感知到了洞口处的异样,从最深处追到洞口,至少也要三十秒的时间。
而三十秒,对于外边的几人而言,两百米的距离,并不难,甚至可以说绰绰有余。
但此刻,两百米的距离,巨熊仅仅用十秒。
也就是说,四百米的距离,对巨熊而言,只需要不到二十秒。
二十秒的时间,他们能跑出两百米的距离吗?
叶恒的心中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对于蒋柱和张志铭就读于猎人中级学院的学生来说,或许并不难,但大叔和那个少女呢?
大叔失去了手臂,而那名少女,看起来似乎仅仅十五六岁,可能还没经过正统的猎人学院教育。
随着叶恒的声响过去十五秒,洞穴外的众人已经开始拼命奔跑,宛若一名百米运动员一般,疯狂挥舞着双臂,脚底下,一瞬间,洞穴中便响起了数道脚步的回音声。
而低头努力嗅着气味寻找叶恒的巨熊此刻也是发觉了外边传来的沙沙声,于是当即转过身便朝着洞口飞奔而去,速度隐隐比方才还要快上一丝。
见到这一幕,叶恒瞳孔猛缩,脑海中似乎已经有了众人惨死于巨熊嘴中的画面,他愣在原地,恐惧地环抱着自己的身躯,脑海中展开了一场极力的斗争。
怎么办,相信他们能跑出去吗?
二十秒,两百米,他们做得到吗?
应该没问题吧。
赌一赌?
要相信他们!
他蜷缩着身子,不断地劝说着自己,让自己信任蒋柱等人的脚力。
然而,就在巨熊离开洞穴深处,朝着外边冲去的那一瞬间,他的身体本能一般地从粪池之中站了起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做出如此举动。
只是那一刻,脑海中回荡的那一句话,让他无法继续沉默下去。
“他才是真正的猎人啊!”
是啊,真正的猎人,怎么会在他们陷于危难之时无动于衷呢?
我可是,要成为猎人的人啊!
于是,他顶着恐惧从粪池中爬了出来,再次发出一道嘶吼声,如同一只野兽,嘶嘶力竭,充满了不甘之色,他知道,这一次的怒吼,将摒弃他的所有希望。
而巨熊的反应自然是也没让他失望,洞穴深处是它的闺房,也是领地最中心,眨眼之间,那巨大的身形便再次出现在洞穴深处,洞外的脚步声依旧是接连不断,但对于巨熊而言,进犯到洞穴深处的叶恒,才是最优先级猎杀的目标,也正顺应了叶恒的研究报告《兽的行为规律》中,挑衅者会成为兽最优先猎杀的目标。
这一次,叶恒没有跳入粪坑中,因为他不能!他需要不断出声,吸引巨熊的注意,告诉巨熊,他在这!否则巨熊很可能重新飞奔到洞口处将所有人杀死。
而跳入粪坑虽然会掩盖他身上的气味,但同时也会使他的脚步变得沉重,无法躲开巨熊的攻击。
“来啊!”
“来啊!”
叶恒歇斯底里地怒吼着,同时在心中不断为自己鼓劲。
“没事的,只要拉开一定距离再出声,就算是我,也能躲过巨熊的攻击!”
这一刻他是多么的庆幸。
庆幸自己八年来从未放弃过成为猎人的决心,一直以职业猎人为目标要求自己,没有一天松懈,更没有一天停止过锤炼自己的身躯。
也正是这八年的坚持,换来了此刻,在正面对峙下,勉强能躲开巨熊利爪的反应力。
尽管每一次躲避,他都狼狈至极,宛若蛛网上垂死挣扎的猎物一般
但没关系。
只要坚持。
坚持下去。
就快到了。
叶恒的嘶吼声对于巨熊而言就好比外来者的挑衅一般,因此每一次挥动利爪,它都不留余力,即便没有命中叶恒,但造成的冲击力却是极大。
这种程度的冲击对于职业猎人而言自然算不了什么,但对于没有源力的叶恒而言却是极其危险的的。
就好比榴弹在身前不远处炸开一般,虽然不会一次致命,但却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害。
尽管如此,叶恒依旧没有停下嘶吼,他一次次的奋力爬起,拉开与巨熊的距离,而后掐准时间发出嘶吼,然后又一次次的被震飞倒地。
他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在嘶吼的同时,嘴中不断倒数着数字。
“二十五,二十四,二十三……”
“十九,十八,……”
“十一,十……”
“五,四,三,二,一。”
随着叶恒心中最后一个数字响起,他的体力仿佛也在此刻走到了尽头,下一秒,在巨熊利爪近距离轰击的余波之下,他的身躯宛如炮弹一般飞射而出,嵌入到不远处的石壁之中。
“咳咳咳。”随着几声剧烈咳嗽,叶恒口中,一大口鲜血伴随着腹中的呕物一同喷出,伴随而来的,是一股浑身骨头都要碎裂一般的剧痛感,他止不住身体地颤抖,发出痛苦的呻吟。
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一丝力气,甚至连嘶吼都做不到。
不过,没关系,已经足够了。
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足足三十秒的时间,已经足够众人逃出那两百米的距离。
看着那追寻咳嗽声,不断靠近自己的巨熊,突然之间,他笑了,满目惊怖的笑了,尽管没有希望,也从未被认同,但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真正的猎人一般。
他死而无憾。
毕竟,猎人的归宿是兽的腹中。
正是这句话,指引着他直面巨熊,即便满心恐惧,也不曾停下过脚步,反正,到头来也不过是死。
……
只是,真的是这样吗?
巨熊的利爪已然高举。
看着那即将落下的死亡之兆。
叶恒的体内不知为何,猛然间喷涌出一股从未有过的莫名力量,求生的本能让他不顾一切地从石壁之中爬了出来,惊险地躲过巨熊的致命一击。
这一刻,某种名为不甘的情绪开始在他的内心极速攀升,他伸出右手,紧紧抓着左胸前的衣襟,感受着身体内那强劲而有力的心跳声,而后坚定地抬起头来,望向巨熊所在的方向,开始在内心发出咆哮。
“我还不能死在这里啊。”
“在成为真正的猎人之前!”
“活下去!”
“拼尽全力的活下去!”
“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就算是死,也绝不能死在这里!”
叶恒的内心怒吼着,即便双腿已经没有知觉,他还是伸出双手挣扎着朝着前方攀爬着,。
夜视镜已经破碎,黑暗中,他再也看不见巨熊的身影,只能凭借与生俱来的视线感来大致判别巨熊的方向,然后凭借记忆去寻找粪池所在的方向,只有那里,才是活命的关键。
而反观巨熊,此刻已经陷入到无比暴怒的状态,叶恒长达三十秒的间歇性嘶吼对它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挑衅,它很确信,自己的领地内存在外来者,因此开始不断挥舞的前肢,朝着四周开启了无差别的攻击。
也就是在巨熊一次又一次的暴怒冲击下,洞穴之中,突然响起一道另类的咔嚓声。
叶恒抬头望去,只见石壁的上方,几道碎石淅淅沥沥地落下,化出一道缺口,茭白的光线顿时从缺口处射入,正正好落在了他那狼狈不堪的身姿之上。
那一刻,二者之间,千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