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帝君上身！

    扮演帝君出社火前，老帝君告诉李梦：你完成了帝君的考验，所以不需要担心你演不好。不需要担心得罪谁，因为帝君他们谁都惹不起。最重要的，这是帝君在借机成全你。

    帝君其实也不知道救了你李梦，是好还是坏。但神知道多帮李梦积阴德。对他以后杀大红袍，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而也只有在这庙会上，是一个可以完完全全做好事，不计后果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在李梦的未来，绝不会多。

    李梦听完老帝君的话，点头。然后穿上了那身神袍。

    老帝君为李梦亲自上妆勾脸，带上髯口。然后又穿上两米高的柳木高跷鞋。

    这是李梦第一次踩高跷。寻常人踩踏在两米的高跷上，连站都站不稳。而他却一下子就能如履平地。

    因为在他迈出第一步的瞬间。一股麻飕飕的感觉，传导到全身。

    两米之上，李梦俯瞰庙会里的芸芸众生，顿时感觉自己仿佛不是自己了。

    而是登天的神儿。

    如帝君亲临。

    “关老爷出巡喽！”随着庙会演员的一声喊，李梦整个人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一般，向前走去。

    与此同时，所有参与社火的“众神将”开始在李梦的身边敲锣打鼓。

    周仓和关平更是借着鼓点唱道：

    “老爷慈，老爷悲。老爷下凡看天地。

    天好大，地好大。芸芸众生苦更大……

    下凡间，看众生。众生悲苦不曾减……

    众也生，生也死。只有成仙才得脱……”

    随着那不断重复的悲凉强调，李梦突然感觉热泪盈眶。

    但他没有哭出来……只是脑子里不断重复他过去所受的苦，遭的罪……被同学打，被刘彪打，亲眼见证车祸却无能为力，被迫拿起菜刀反击，然后刮骨疗毒，败走麦城，魂断荆襄，身首异处……

    ……庙会上的人都呆了！

    所有人都看见，今年扮演关帝君的不是老帝君，也不是他儿子。而是一个十一二岁的陌生孩子。人还没有关帝爷的刀高。

    就是这样一个生瓜蛋子，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他的神情，他的表演，他一切的一切，都比得上当年的老帝君。

    不，不是比得上，而是赛过。

    就仿佛帝君爷爷真的下凡，来体察人间疾苦了。

    很快，帝君提着青龙偃月刀，歪歪扭扭的走向了一个方向。

    那里，有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县里为了让外国人看好玩好，特地给他们搭建了看台，还用红绸缎给包围起来。并派了保安。

    眼见着李梦一瘸一拐走来。陪着外国人的王校长立刻乐呵的合不拢嘴。急忙用他蹩脚的八级英语，向外国人讲述接下来帝君给他们祈福，能去病消灾，能逆天改命等等神奇疗效。说道的外国友人眼冒金光，手拿相机，就等着拍摄帝君为他们祈福的那一瞬间。

    可，帝君踩着高跷，终究是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连正眼都没看。

    然后，帝君对那些黑眼睛，黑头发的普通人停下了脚步。

    帝君所到，在场的人立刻敬畏的散开。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形空间。

    那个空间正中，除了帝君，还有一个女性，跪在地上。

    跪在地上的少女穿着朴素的棉袄，面相疲惫而激动。她最与众不同的，是她的头上没有一根头发。

    那是癌症晚期，做过化疗的表现。

    望着化疗的普通少女，李梦毫不犹豫，用龙袍在她头顶跨了三跨。

    在场的微观群众见状，激动的念叨：“关公袍下过，关关难过，关关过……”

    “关公袍下过，关关难过，关关过……”

    “关公袍下过，关关难过，关关过！”

    最终，人们期盼和祝福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坚定。

    那位被李梦赐福的第一位少女更是泣不成声，冲着帝君的身影连连磕头……

    帝君冲他摆了摆手，扬长而去。

    又走过十几米，帝君猛然挥刀。

    刀锋所向，来到了一个更加不起眼的青年的脖颈。

    但李梦没有看他，也没有赐福。仅仅是用那刀背拍了拍那普通青年的面颊。便扬长而去。

    说来奇怪。这位看上去异常寻常，也无病无灾的年轻人，当时就激动的跪在地上，冲帝君磕了三个响头，满脸的崩溃。

    然后他仰天长叹着，跑到距离自己最近的警局里去自首了……

    天下从此少了一个在逃的杀人犯，多了一个悔过者。

    再然后，李梦终于走到了明媚的哥哥明德身边。

    这位消防大队长望着李梦出演的武关公，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他从小就跟父亲学武关公的艺。但学了这么多年，比不上此时李梦的万分之一。

    真的甘拜下风。

    武关公走到明德的身边后，并没有对他祈福。仅仅是做出了一个剑指般的手势。

    一滴鲜血，从他的剑指，径直滴落在明德缠着绷带的手上。

    然后，明德感觉伤手很痒，痒痒到迫不及待的想挠挠。

    可当他把绷带颤开，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彻底愈合。

    “关老爷显圣！关老爷显圣了呀！”旁边的人望着明德的手，激动的呼喊。就连王校长和那些老外也听见了。

    “封建迷信，全是骗人。”王校长鄙夷的点评。

    可当外国人望着这一幕，不停在胸口划十字的时候，甚至也主动跪在地上磕头的时候。王校长又急忙改口。用他蹩脚的英语对老外喊“Chia's，miracle！Good！Good！Good！”

    就这样，李梦在庙会上走走停停，走走停停。时而用龙袍跨过病痛的人，时而用大刀点醒悔过的人。

    那一刻，得病的，有灾的，犯法的，有愧的。只要有大不平。都受到了帝君的指点。似乎都找到了各自未来的路。

    也在那一刻。他们对帝君都产生了某种敬畏，也都记住了扮演帝君的李梦。

    “他们这样的情绪，就是阴德。就是气。”在人群的一角，李梦的奶奶望着李梦扮演的帝君，欣慰的喃喃自语。

    “娃儿，精、气、神。成仙的三元。你有二了。接下来只剩下精……精……”

    奶奶喃喃自语间，望向这庙会的另外一个方向。

    在那里，他看见了一抹红色的丽影。

    那不是别人，正就是李梦的老师，本命年穿龙旗袍，身材婀娜，满脸黑线的明媚。

    但奶奶望了一会儿后，却失望的摇了摇头。

    “她不够大。”

    说话间，奶奶又往更远处眺望了一下。

    在热闹鼎沸的人群后，有一辆挂着红色牌照的吉普车。

    虽然那是很常见的吉普车，但红色的特殊牌照，却显得格外刺眼。

    李梦奶奶眺望着那辆车，尤其是副驾驶室摇下来的那块玻璃，满意的点头。

    “她的才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