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李梦肩膀上的手宛如冰坨，冻了李梦一个哆嗦。

    但李梦并不害怕。因为他知道那是奶奶的手。他太熟悉了。

    回头，李梦看见冰冷的晚风中，奶奶瘦弱的身影。

    奶奶望着李梦手中的帝君神袍。眼神并没有什么惊讶。仿佛一切她都遇见到了般。

    “果然还是帝君慈悲……娃儿，你找到‘神了’，很好。接下来我教你怎么用。”

    说话间，奶奶拉着李梦的手，迫不及待的向出车祸的汽车走去。

    在走向被钢筋扎穿的汽车的短暂过程中，奶奶又告诉了李梦一些有关于蛊衣的东西。

    “娃儿。你挺幸运的。大红袍这东西强不强，关键还在于谁穿。

    刘彪是个废物，狗则没有心智。所以你只要心够狠，胆够大，就能对付……但下一次……下一次，它一定不一样了。”

    大红袍知道你不会轻易就范。肯定会先找一个更强的身子寄生，然后再反过来找你。

    到那个时候，它对你和你身边人的折磨，远胜现在十倍，千倍……

    当然，这东西也不是一点弱点都没有。

    就比如它怕盐，比如它怕奶奶身上的味，比如它会把不合适的宿主吸成不人不鬼，弄的很好被干掉……

    但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

    这玩意最主要的弱点，是必须让别人主动穿在身上。身心主动。否则他不可能利用人来帮它修炼成仙。

    这个过程，就是所谓的“附身”。

    所以只要拒绝，只要那东西还想得到李梦的潜力，那他就不会主动出杀招。

    但可以让人生不如死。

    人不主动穿，它会想办法逼你主动穿。把人逼到主动求它控制。

    就如刚才李梦所见的。

    就如六十年前奶奶所见的。

    ……

    奶奶说完这些话的时候，两个人也走到了那辆插满钢筋的公交车前。

    近处看着，那公交车更加凄惨。

    到处是残肢断手，许多人的喉咙、头部被蔬菜大棚的构件击穿，砸烂。

    也因此，流出的血格外多。

    “这可是让神袍觉醒的大好的机会。”奶奶突然兴奋，然后指着李梦手中的神袍。

    “快去，让神袍吃饱。”

    “吃什么？”李梦听了奶奶的话，惊恐的反问。

    “你说呢？”奶奶苦笑，“穿过蛊衣的人和动物，身上都少了什么？”

    血！

    当那个可怕的字出现在李梦的脑子里的时候，他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于是李梦反问奶奶：“奶！这可是帝君的神袍！”

    “有什么区别吗？它不是神衣吗？”奶奶反问。

    “可，神也喝血吗？！”李梦不敢相信的质问，“那可是老帝君。”

    “现在衣服在你手里。是你要喝。”奶奶提醒李梦，“使出神力是必须付出代价的。”

    李梦反驳“可我没用神力！”

    “你用了！”奶奶提醒李梦，“否则，你刚才哪里来那么大的力量，去把那只狗打的稀巴烂？它可是披着大红袍的！”

    “……”

    “神袍是吸了你的血，才给你那么大的力量的。”

    奶奶望着神情落寞的李梦，又悲哀的告诉他：“梦。我知道，老帝君给你这神袍的时候。肯定很犹豫吧。”

    “您怎么知道？”李梦惊愕。

    奶奶笑了笑，只是反问：“你猜它为什么犹豫？”

    不待李梦说。奶奶又讲：“因为救你，会让更多无辜的人死。”

    说话间，奶奶伸出手指，又指着那辆汽车：“它们都是因为你死的。仔细想想，如果你当初认命，接受了大红袍。他们都不用死……世界上只是多了一个披着神袍的神汉。”

    李梦获得神力，大红袍的主人距离成仙又进一步。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救李梦一个人，反而会让更多无辜的人死，这就是神的难处。这就是关帝君很多时候不显灵的原因。

    可即便知道这样的结果。神依旧愿意用一汽车三四十个人的命，来换李梦一个人生，依旧愿意借神力给李梦。

    “为什么？”奶奶问李梦，“帝君为什么愿意给你这样的机会？”

    ……

    李梦不懂，但他试着回答：“因为帝君也不想看着大红袍那样的东西继续为非作歹。他想借我的手，除掉那害人的妖物。”

    “啪啪！”

    奶奶拍了拍李梦的肩膀。异常有力。

    然后她又讲：“别让老帝君失望。也别辜负这些无辜人的血。”

    听了这话，李梦很伤心，没来由的伤心。

    他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声音：“不能回头了。哪怕未来走出来的路是尸山血海，也不可能回头了。”

    然后，把手中的团龙蟒袍，放在了那流淌出的鲜血小溪中。

    咕嘟，咕嘟……鲜血流淌在蟒袍上，并没有一滴流淌到别处去。

    随着鲜血的渗透，神袍的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随着血液的侵染，李梦发现整件衣服从形制到气质似乎都起了变化。

    原本粗糙且毛刺极多的老衣面，变得平整光滑，暗淡的老珍珠迅速起了洁白的荧光。特别是那些金线的团龙，突然有了血红色的龙睛。

    而按照李梦老家的迷信讲究“天龙生血眼”是要吃人的。

    “很好。”奶奶望着李梦手中神衣的变化，贪婪的笑。

    然后她缓缓伸出手指，指着被李梦打烂的那只红羽绒服的狗道：“现在去试试，看你的神袍对大红袍还有没有用。”

    李梦听了老人的话，向藏獒的尸骸处望去。

    这个时候李梦才发现，藏獒和红羽绒服虽然已经被自己剁碎成块了，但并没有因此消停。

    恰恰相反，它们在快速的融合，似乎要变成什么更可怕的样子。

    “这玩意不撒盐就死不透。”李梦说道。

    “有些强的，撒盐也没用。”奶奶闭住眼，又告诉李梦，附着在动物身上的，仅仅是最低级的‘仙袍’。下次你遇见的，一定是更高一个档次的玩意……要是遇见那种东西，盐只能迟滞他们的愈合。至于彻底弄死……”

    奶奶没有说完。但李梦理解了。

    他缓缓走到那件蛊衣身边，然后把自己的神袍放了下去。覆盖在蛊衣身上。

    “咯吱吱，咯吱吱……”

    一阵咀嚼的声音从神袍下传来，帝君神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等神袍彻底平整，李梦把神袍拿起来，他发现那条狗已经被啃的只剩下了几根毛。

    “神袍如果不喝血。吃它的同类也是好办法……”奶奶告诉李梦，“总之，它是活的。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你穿着它，就不需要带着一包盐到处走了。”

    “经常穿着很困难吧？”李梦告诉奶奶，“这毕竟是件戏服。”

    奶奶听了李梦的话，继续神秘的笑。然后伸手指着李梦手里的衣服：“你再看看，他还是戏服吗？”

    李梦诧异，缓缓低头。

    然后他发现，那件衣服，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也变成了红色羽绒服的样子。

    “神袍是会变的。它吃了什么，就会变成什么。”奶奶告诉李梦，似乎这件衣服她异常的了解。

    “您怎么知道的这么多？”李梦问奶奶。并又想起老帝君给他这件衣服的时候，也明确表示过他和奶奶认识。

    “我当然知道。”奶奶回答，“因为这件衣服。就是我给明瑞那个小不点缝的……”

    “明瑞？”

    “在百庙街开寿衣店的。他有个闺女，叫明媚，还有个儿子，叫明德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