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看上的，应该是这个。”

    明媚的父亲从八卦镜后的暗格里，取出了一个木箱子。

    老人毕恭毕敬的冲着那箱子拜了三拜，然后才打开。

    在他开启箱子的一瞬间，李梦看见一道红光迅速迸溅，消散。

    再之后，他看见了一身衣服。

    那是一身很旧的戏服。上边用珍珠、金线刺绣绣着绿团“蟒龙”。

    这衣服，李梦虽然第一次见。但他还是能立刻说出这衣服的名字。

    “这是……社火庙会上，关帝君的戏服！”

    “嗯！”老人点了点头，带着些自豪和落寞告诉李梦，“我家祖上九代都是演关帝爷的。一百年前，还进过京城。但到如今，只剩下这件老戏服……”

    这件老戏服在整个县也有很重的分量。因为现如今，县城乃至全省关帝老爷的扮相，都是临摹的这件衣服。它可以说是所有关帝扮演者的“祖宗”。

    而也因为它太贵重，所以明媚的父亲在演出社火时，也已经十年没穿过它了。

    “按照我家的组训。这身帝君的扮相能通灵，能镇宅。碰见世间不平事，还能通过它请帝君下界圣裁。穿上它的人……能通真神。”

    李梦听了明瑞的话，用惊讶的目光望着这位老者。

    然后他试探着问：“您，您就是县里赫赫有名的那位‘老帝君’对吗？”

    对问，明媚的父亲一边卸脸，一边摇头：“我不是‘老帝君’，我只是老帝君的扮演者。”

    ！！！

    果然是他！

    老帝君，是李梦老家县城中最传奇的老人，也是公认的战斗英雄。他传奇到即使是乡间的小孩，也都能说出几句“老帝君”的事迹。

    传闻中，老帝君虽然是旧社会的戏子家庭出身。但十四岁就参军闹革命了。

    他靠着一身过硬的本事，以及入伍后练就的枪法，和东洋人，西洋人，老毛子都搏杀过。尤其厉害的是，他曾经数次在危机时刻，挺身而出，救出过许多战友的命。

    而那些战友，最后也都成了高官，乃至国家级别的领导。是那些经常在报纸上出现和发表讲话文章的人。

    这样的人，按理说混个高官、部长什么的轻轻松松。可奇怪的是，当天下安定之后，他却急流勇退，回到老家，过起了低调的日子……

    可虽说没有担任公职，但老帝君依旧没少为人民做好事。

    在饥荒的年月，动乱的年月，建设的年月，每当家乡人民有难，有冤。这位老帝君都会用他自己的能力，以及在上边的关系，帮乡亲们排忧解难。

    参军时，他杀的鬼子何止千百。退伍后，被他救下的老革命，老百姓，也何止千百。

    再后来，有关于这位战斗英雄的事迹，大伙就不清楚了。只知道他和县里的许许多多普通老人一样，喜欢社火，喜欢秧歌，喜欢在过年的时候，踩着高跷，扮演他家祖传的“武关公”。

    他扮的关公，悲壮极了。只要那身行头一穿，就立刻有帝君之貌、单刀之勇、五虎之悍。再喝上一瓶酒，就仿佛关帝老爷真下凡间。

    在这个县，但凡演出关老爷的，没有谁能超过他。所以大伙自发给这位传奇英雄上了个“尊号”，叫“老帝君”。

    刚才李梦还纳闷，为什么这位老爷子身上有一股子赤红色的光芒。

    现在他明白了，那是一个军人出生入死后才能拥有的悍勇之气。是保家卫国的军人，特有的气质，特有的“神”！

    明瑞能演好关公，有家传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和千年前的那位帝君老爷一样，都有一颗除暴安良，匡扶天下的心。

    “老帝君爷爷好！”出于尊重，李梦正色，给这位人民英雄行了一个少先队礼。

    老爷子见了，立刻乐呵的合不拢嘴。

    “好孩子，好孩子。你这样有精气神的，才配当大红袍……哦不。才能杀大红袍！”

    老帝君和李梦都很高兴，隐隐间有种忘年交的气质。只有明媚坐在一旁发抖。

    她不是感觉肉麻，而是感觉腿冷。

    李梦行完礼仪，又和老帝君聊了一些家常。最后说来说去，说到了他奶奶身上。

    “我奶奶过去是李家屯的大红袍。没有名字。”

    “李家屯的大红袍。”听了这话，老帝君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中充满了敬畏。

    “怎么，您知道她？”李梦好奇的问。

    “恩！她可是个好人，可惜……”说话间，老帝君摇了摇头，似乎有什么事情，不愿意再提起。

    说完这个，老帝君又拉起李梦的手。然后讲道：“娃儿。你奶奶和我是旧交。现在你又受她的指引来找我。这是缘分呐。你的事儿。我会管！”

    “啊！”李梦很高兴。

    “啊？”明媚很失望。

    眼瞅着李梦要被自己的爹调教成封建迷信的卫道士了。明媚有点害怕。

    这事要是被校长知道，自己恐怕彻底就不能调到市里了。

    她终于忍不住插话：“爹。你要想收徒弟，让李梦演关公，我没意见。但也得等这孩子上完中学。他那么小，学习重要。”

    “哎。”听了明媚的话，老帝君的脸上泛起了难为情的神色。

    然后他告诉李梦道：“孩子呀。我确实不会随便把神袍给你。因为关老爷不让。”

    “不让？”李梦诧异，“您怎么知道？”

    对问，老帝君将他今天扮演曹国舅的时候，踩断的高跷拿了过来。

    然后他告诉李梦：“高跷从什么地方断裂，是有讲究的。昨天断的地方，是预示你要来。今天断的地方，是老帝君不愿意让我把他的神袍借给你渡劫……”

    也就是说即便李梦受到了神的指引，也拿不到那件家传的帝君神袍。

    “帝君不愿意？”李梦听了这话，很失望。毕竟他出门前奶奶吩咐过。看见的“神衣”无论如何也要弄到手。否则他成不了仙。活不下去。

    可就在李梦黯然的时候，老帝君又开口道：“娃儿，别灰心。帝君不帮，我帮你。不看你奶奶的面子，也得看我们家明媚的面子。”

    “我？”明媚老师惊愕，“我没让你帮他。”

    “行了。你关切这孩子，以为我看不出？”老爷子望着李梦手里装着丝袜和高跟鞋的塑料袋子，感叹道，“我们家明媚可是一向不信这个的……

    但如今，他却愿意把自己的鞋袜借给你娃‘破法’。虽说路数错了，但心意我懂。她想救你。”

    明媚的爹演了这么多年帝君，谁都信，就闺女不信，他感觉很失败。

    现在难得见闺女为了学生信一回。这让他看见了让明媚理解自己的希望。

    明媚听了这话，特想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