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杀敌一千,自伤八百,还要继续么?
这一类的寄生虫隐蔽性和领地意识很强,会逐级而上,一点点侵蚀患者的中枢神经。
食脑虫在进入鼻腔的过程中,被嗅上皮细胞的丰富的乙酰胆碱疯狂吸引,迅速钻至粘膜深处,接着便遇到了乙酰胆碱含量更高的嗅视觉受体细胞。
逐级而上,直至来到了乙酰胆碱的天堂——中枢大脑。
进入颅内之后,食脑虫就会彻底放飞自我,大量繁殖。
结果确认之后,韩明迅速下达了新的医嘱。
首先,杀虫。
其次,解除脑内压强的问题,预防脑疝的出现。
必须要双管齐下才能治本。
食脑虫短期内大量繁殖不可避免的带来了颅内的升压,从而压迫主要神经引发脑疝,这是最致命的。
大脑的空间是固定的,如果局部受到挤压,那么势必会影响到其他的神经组织。
这在临床上是最难解决的,需要主刀医师有着丰富的经验能在短时间内做出最有利患者的决定。
急诊的陆主任以及神外的姚主任以及关依依尽数到场。
姚主任:各位,目前这位患者的情况非常复杂,咱们医院还没有成功的杀虫经验,都来说说各自的看法吧。
患者是韩医生他们夜里收进来的,还是先听听他的意见吧。
韩明刚要起身上前就被一旁的陆主任按住了。
陆主任:哈哈,老姚啊,你是神外的顶级专家啊,在座的还有谁比你更有话语权?
姚主任右手轻轻叩了叩桌沿,“说实在的啊,莫说是收进来了,就算是学生选课题我都会趁早干预的,让他们不要插手这一类,毕竟食脑虫在学术界几乎是无解的,用鞭长莫及来形容最为贴切了。”
“还是说,这个病是有治疗方案的,只是先前的书籍中没有提及过?”
“是啊,是啊,假如是在肠道上或是肝脏上,我们肠胃科还是有一定的话语权的,毕竟可以针对性用药,但是那些药物对食脑虫并无效果啊。”
肠胃科的主任还有点不理解这次会诊为什么会叫上自己呢。
众人都望向了韩明的方向。
“杀虫我们都知道,但是怎么杀,如何杀,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还是希望小韩医生不要有什么顾忌,敞开了讲,咱们能用就用,不能用的话也不要给家属希望,让他们早做准备也是咱们做医生的本分。”
医务科的余主任再次出来和稀泥。
韩明起身,缓缓说道:
“首先我们可以尝试鞘内注射两性霉素B,同时联合米替福新用药直接大剂量给药。”
如此双关齐下的好处就是能最大限度的减少两性霉素B带来的副作用,减轻肾脏的压力。
“其次,应用糖皮质激素进行同步抗炎的工作。”
这是为了抑制脑组织的继续肿胀的现象,为抢救争取时间。
“然后就是继续低温诱导昏迷。”
体温下去了,病人脑中的食脑虫活性就会降低,繁殖的速度与分泌蛋白质的速度就会跟着降低,同时还能降低患者本身的脑组织代谢。
“最后一点就是脑室内分流!”
这个也容易理解,就是将脑内的脊液引出,降低压强,预防脑疝。
咱们在现实生活中常常会遇到类似的问题,当一个装水的塑料袋快要膨胀炸裂的时候就在中间开一个小口子,让水自然流出,到了一定的位置就能平缓度过了,一样的原理。
从医学上来说,脑室内分流也是最难的一步,他直接决定了手术最终的成果。
患者在保命之后能不能恢复之前的状态,健康的大脑组织还剩下多少,会不会失去一些嗅觉甚至是视觉的功能?
姚主任闻言摸了摸下巴,“我并不是反对小韩医生的主张啊,但是两性霉素B的副作用太大,而且还要联合米替福新一起使用,即便手术成功了我们可能也会面临更大的难题。”
“这个药物组合的副作用不一定是患者和家属能承受的,我怕届时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啊。”
他口中的更大的难题就是患者将会永久性失去某些功能,这些在手术前一定要和家属说清楚,签字的时候一定要慎之又慎,不然将会是一起很大的医疗事故。
两性霉素B自从上市后立刻就成了真菌深部感染的最后一道防线。
为什么是最后一道防线呢,是因为轻易不用它,轻易不敢用它。
这款药属于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那种,肾毒性非常高,甚至会留下永久性的隐患。
而米替福新在临床上最初是用于乳腺癌的治疗,他被用在其他的寄生虫上更像是一场美丽的意外。
“家属那种陆主任和姚主任一起过去商量,神外这边肯定会派出个代表一起过去签字,要将手术中可能会遇到的情况毫无保留的告知对方。
“是毫无保留明白吗?”
作为医务科的副主任,老余在与家属沟通的问题上还是很内行的。
在医生的黑话中“毫无保留”就代表着这是最高级别的手术,在陈述的时候要面面俱到,不能落人口实。
我还要再强调一点,咱们目前对该病的治疗指南几乎是空白,要是真能保住患者的命,即便最后真的成了植物人起码在医学上也上往前跨出的一大步了,具体的取舍要看病患家属和你们科室之间的最后讨论了。
这话讲的还是非常考究的,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韩明与神外的几个医生进行了最后的对接,各科室之间的协调工作也同步有序的进行着。
于正在三个小时后从诱导麻醉中被唤醒,他和家里人度过了最后的一刻钟。
边上的护士与医生都会觉得他会被再次大吼大叫,被折磨地体无完肤,毕竟从脑电图上来看,他的病程进展极为迅猛。
但是他在得知了最后的诊断之后竟然安慰着身边的妻子和女儿,强压剧痛与家人拥抱。
那是漫长的一刻钟,因为无人知晓这是不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刻钟。
“韩医生,您就放手做吧,既然不做是死,做了咱们还能有个念想不是。”
于正的妻子掩面哭泣着,同时将一个红包推了过来。
“这个不能收,这个真的不能收,这是我们的分内之事,一会还会有我的同事过来与你对接,无论是手术前还是手术中都会有人从那道门进出,届时你就负责签字就可以了。”
韩明用力推回了对方的手。
“医生,您就收下吧,您不收我妈妈是不会放心的。”
患者的女儿已经上高一了,开始懂这些简单的人情世故了。
“是啊,韩医生,在我们农村,请人挖个水塘或是加固个猪圈也要挎上半篮子鸡蛋不是,你要是不收我们过意不去。”
韩明又望了患者的妻子一眼,一把扶住了对方,现在已经不是红包本身的问题了,而是信任的问题。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