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上，整个高台灯火全无，湖边的人见状也慢慢安静下来，皆是一脸期待地看向湖中高台。

    过了半炷香，台上焰盆再次燃起，不知何时焰盆后面架起了一个丈高的站台，站台四周立着四根柱子，台下水音袅袅，更衬肃静。

    不多时，女子缓缓登上高台，面具在火光下熠熠生辉，一身锦绣华服折射出流光溢彩。

    祭祀者身形庄重，起手遥祝，露出纤细玉手，举手投足间带着久远传下来的记忆；而后一展双臂，起舞翩翩，如同一只浴火的青鸟，又如神明的信使流落凡间，只一舞为求神明垂怜的目光；琴音恰在此时响起，肃穆庄重。

    湖泊另一处，此处距离祭祀较远，又满是芦苇杂草，泥泞遍地，因此也无人烟。岸边，一条小船缓缓驶湖中心，顾作玉站在上面，身后一人躺在船上，正是王亭杰。

    船身轻盈，无人撑船依旧缓缓行驶，不久便到了湖边高台的背阴处，那里早已站着一中年人，正是顾全因。

    顾全因见顾作玉走来，笑容异常，道：“事情办妥了？那两个修行者呢？”

    顾作玉走到其身边，开口问道：“其中一个解决掉了，另一个不知道去了哪里。”

    “也罢，只要熬过今晚就成。”顾全因神色盈盈，似是大局在握，拿起一旁的火把，盯着上面的高台道：“有了这么多人，你我将得到数不清的寿命，咱们必能活过千秋。”

    “那真是恭喜恭喜了。”忽地一道声音忽然出现，二人一脸慌张，四处张望。

    “别看了，在水中。”恶鬼慢悠悠浮上来，飘到二人面前。

    顾全因先是一惊，后朦朦胧胧间看见一道昏暗的人影，发现此人样貌虽和记载中的不一，但是脸上特有的一层飘散人皮格外十分醒目，惊喜道：“先祖？”

    恶鬼上下打量了下，不由得笑了出来。原是这顾全因虽是人身，到底杀人过多、煞气颇重，竟也有业火缠绕。

    “有趣，有趣。”

    “先祖...”

    还未说完，恶鬼便打断，只听其道：“我被封印了几百年，是天时人和，你把我放了出来，按理我需报答与你，因此完成你所求之事，因此，我便帮你把一修行者引入秘境，了结这次因果。”恶鬼侃侃而谈，“另外，我瞧着你似是与我有所关系，因是我所识之人的后代？不过终是缘分已尽，再无干系。”说着，恶鬼看着旁边的高台，一脸嘲笑，转头道：“对了，你既知道我，应该也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吧。”

    顾全因面色苍白，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放心，我不会再杀人了。”恶鬼忽地看了一眼顾作玉，身形飘远，“那两个修行者不久就会脱困。在我看来，你们的结局大致一样，你杀了谁，有人就会杀了你。”

    等到恶鬼远去，顾全因颤抖地扶着栏杆，恨声道：“烧了祭台！快去烧了祭台！烧死朝夕！”

    “哧！”顾全因低下头看去，一柄明晃晃的尖刀穿过其心脏，正是方才王亭杰手中的那把。

    顾全因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去，顾作玉面色淡然地收回手臂。

    “作、作玉，你、你为何？”说着，顾全因支撑不住，跌倒一旁。

    “二叔，你不觉得这样有些可惜吗？”

    说着，顾作玉走到水边，取出一枚闪着晶莹光芒的东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便将那物丢入水中，静默过后，水面开始出现涟漪继而湖面翻涌，掀起巨浪，一波又一波地打到岸上；紧接着，一道道水龙卷冲天而起，经久不息。

    “祠堂下面的高祖你我都瞧见了，可见寿命悠长也不是什么好事，快活几十年，然后孙子、曾孙把他们搬到祠堂里，活得跟鬼一样。”

    “那为、为何、要杀我？”

    “因为不够。”顾作玉摇头，脸上露出异常的潮红，只见身形忽然收缩，露出一个瘦削的身影，顾作玉猛地走到顾全因身前，一把抓起其衣襟，喝道：“看到了吗二叔，这就是我，这就是修行的我！看到了吗！我能修行！”

    顾全因一脸惊恐地看着眼前陌生的面孔，不知为何，原本十多岁的面孔，多出了几道深深皱纹，头发灰白，惊骇道：“你、你的头发！”

    “白了又如何，但是只要把整个镇子都祭祀了，那我就能正常地修行了，到时我就能有几百年的寿命，二叔，你不为我高兴吗？可惜，我答应了别人，朝夕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说着顾作玉拔出短刃，又刺向了心脏。

    “啊！”一声痛苦的尖叫还未传出，顾作玉将其嘴巴止住，只传出了几声闷声。顾全因身体抽动，一会儿就没了声息，顾作玉冷漠地拔出短刃，只剩一滩滚烫的鲜血慢慢滴落水中。

    台上祭祀结束，女子遥遥一拜，慢慢退下高台，走到顾作玉面前一动不动。女子慢慢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毫无波澜的脸，正是顾朝夕，奇怪的是，此时顾朝夕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只呆呆地看向前方，一阵风吹过，其手上面具直接掉在地上。

    顾作玉捡起面具，起身抚摸着顾朝夕，一脸笑意，良久才道：“真是我的好妹妹。可惜了，若不是王亭杰那厮逼我立下誓言，我还真不想放过你。听说修行者一旦立下誓言，若是违背，誓言会立即引来灾祸，算了。”顾作玉将面具再次戴到顾朝夕脸上，转身走到小船上，一把把王亭杰拎起来，往站台上走去，将其绑在了一根柱子上。

    如今整个湖面上水柱冲天，在岸边火光照耀下，竟华丽异常。

    “真美啊，这水柱！”

    “见到这幕，真是不虚此生了！”

    “神迹！这是神迹！”

    岸边喝彩声不断，传到顾作玉耳中，顾作玉一手拨开王亭杰上衣，一手拿着短刃顶着其胸口，伤口流下几滴血液，

    见到血液，顾作玉回想起这几日的一幕幕，回想起暗中窥伺林云的心情，再也忍不住脸上的笑意，刀直接刺下去，向下一划便抛去短刀，伸手进去掏出跳动的心脏，大声道：“都成为我修行路上的踏脚石吧！”

    站台下，华丽的面具上，一行清泪缓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