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电梯到达的叮咚声，鹿铭闪身从电梯冲出来，然后就看到了眼前这恐怖的一幕，脚步停滞在了原地，他惊叫出声：“路老师！等一下！”

    路娇娇看着眼前这个诡异出现的学生，露出不好意思的羞涩微笑，用空着的手将杂乱的头发捋了捋，声音颤抖着但极力地向温柔靠拢：“鹿鸣，你怎么在这？太晚了，快回去吧，明天还要上课。”

    这时被压在身下痛苦哀嚎着的王博端却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涕泪横流地惊恐大叫：“救我！快救我！求求你了！”

    鹿铭皱起眉头，厌恶地看了一眼的在地上佝偻着身子的令人作呕的男人，他现在的样子真是和之前飞扬跋扈的他判若两人，并没有理会他的苦苦哀求。

    他尝试性地向前迈步半步，但路娇娇马上情绪激动起来：“你，你先别过来！”

    鹿铭双手张开，摆出没有威胁性的样子，又退回了原地，声音放轻柔地说道：“好，路老师，我不过去。”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先镇定下来，然后紧接着开口：“路老师，你先把刀放下，听我说句话可以么？”

    横跨着坐在王博端后背上的路娇娇此时完全失去了往日课堂上的优雅，头上和身上的创口依旧在往外渗血，不过让楼道的地面彻底染红的，还是王博端肩膀上那深可见骨的伤口，血肉模糊的惨状让不久前才经历血案的鹿铭也不忍直视。

    “有什么话你可以说。”路娇娇并没有完全癫狂，对待自己的学生她保持了一贯的尊重态度。

    鹿铭快速地在大脑里编辑劝解路娇娇的话语，大概在气氛凝滞的三秒以后，他终于开口说道：“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底的烂人，您知道么，那天他来学校里大闹一通，咱们班的同学就打算集体痛扁他一通为您出气了。”

    鹿铭丢出这个事情来开场并不是随意而为，他先将这个男人定性为坏人，并通过之前的事来表明自己同路娇娇是一个阵营，以此来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果然这番话起了效果，路娇娇肿起的眼眶还是流出了一行浊泪，泪珠伴随着淤血一同流出，让她完全肿胀的面庞更加可怖。

    “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

    鹿铭见前面的话语奏效继续趁热打铁地说道：“您是个优秀的教师，您教导我们的三年里大家都成长了特别多，我们也特别希望能用一份满意的高考答卷来回报您，到那时我希望能在出成绩的那天亲自告诉您，我们有多么幸运有您这样一位班主任。”

    路娇娇听到这里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声音嘶哑地出声：“不会了，不会了……不会了！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鹿铭也着急了，猜测自己的话语可能无意中又刺激到了她，连忙出声挽回。

    “会的，一定会的，我们都在等着呢。”

    他说这句话时，眼神真挚地望向路娇娇，借此来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

    “别骗老师了，鹿铭，我的人生已经毁了。我的一切，我的梦想，我的生活，我的事业都变成一滩烂泥了，没有解了，人生美满之于我来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悖论！”

    路娇娇疯狂地摇动着脑袋，面目已经模糊，五官都形变的脸上，却写满了绝望。

    这时原本只是时不时疼得哼唧一声的王博端却不合时宜地开口了：“是，对的！没错！路娇娇，你已经毁了，让你绿我，你个婊子罪有应得！罪有应得！”

    鹿铭脸色大变，赶忙呵斥他：“你闭嘴！”

    然后继续试图安抚路娇娇的情绪：“路娇娇！你看着我，你相信我，你的人生还有救，你还记得你教给我们的么，数学学习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态度对不对？你付出一百分的努力，它就会给予我们一百分的回报。”

    鹿铭这时直呼路娇娇的名字，想用这振聋发聩的呼唤让其重拾起生活的希望。

    “生活也是这样的，我们积极地对待生活，不主动选择放弃，那生活就不会放弃我们，几个世纪签前矗立在数学家面前的不可解的难题，如今的我们，一个·高中生也轻松可解。别放弃自己，别放弃你梦想。”

    路娇娇木然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只是一直在无意识地摇头。

    这时路娇娇身下的王博端在喊出那句话后也安静了下来，不是良心发现，而是由于失血过多，已经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鹿铭见到他这幅样子，又无奈的做起了努力。他并不是为了救他，从打一开始时他就盼着他死，但是他现在不能死，一旦他死在这那路娇娇绝对要担负法律责任，可能下半辈子都要再牢狱中度过了。

    “我们报警好么，把他交给警察，法律会站在正义的一方的。好不好？我们慢慢地把刀放下来。”

    路娇娇似乎被打动了，原本一直高举着的菜刀，也缓缓地下落，整个人的气势也弱了下去，微不可查地缓缓点了点头。

    “报……报警？哈哈哈咳咳，这……这世界，就是给我们这种……有钱人准备的，打官司我会请最好的律师玩死你……”

    这时原本半死不活的王博端却断断续续地开了口，说的话依旧是那么刺耳。

    鹿铭真的是无语了，这位大哥也不知道是不是失血过多脑袋糊涂了，性命掌握在别人手上还一直言语刺激路娇娇，不过劝解路娇娇本就不是为了他这条狗命，所以还是继续尝试。

    “路老师，我知道您爱我们，马上就是最重要的高考阶段了，别放弃我们好不好。”鹿铭这时眼眶也红了，对路娇娇这个老师的感情不是假的，一个老师好不好其实他的学生完全感受得到，不然那天也不会全体出动要去揍王博端了。

    路娇娇凄美地一笑，下巴高高扬起，散落的黑色头发遮住了她半张脸。

    “原谅我吧，我累了，就自私地任性一次吧！”

    然后挥动着手中的菜刀狠狠地劈下，刀锋直接没入了王博端的后脑，他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叫声，然后叫声随着刀的拔出戛然而止。然后就是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每一刀的落下都伴随着路娇娇似哭似笑的叫声，直到王博端的后脑被砸的血肉模糊，那把已经卷刃的菜刀才被丢在了地上发出了咣当的声音，而路娇娇则像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样倒了下去。

    而这时的楼道已经彻底变成了人间炼狱，横飞的血肉散落在各处，墙壁上四溅的都是鲜血，有些飞溅的血滴直接落在了楼道另一端的鹿铭身上。

    鹿铭也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傻傻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前的这一幕，是他梦里没见过的。

    其实几天前的晚上，鹿铭就通过了做梦知晓了今天会发生的一切，但是基于上次营救苏橙失败这样的木椟在前，再加上梦到的是王博端这个万分厌恶的二世祖被砍死，所以他一开始是不打算管的。

    但是在办公室里见到路娇娇的那一刻，他决定还是来趟这一趟浑水，他本以为制造偶遇然后路上护送路娇娇回家，会打消王博端破门而入的想法，然后处于谨慎又打算跟上来看看，结果直接撞见了王博端被追砍的一幕。

    没想到，最终发出所有努力，还是功亏一篑，说不心累是不可能的。

    坐着缓了一小会，鹿铭重又站起，迈步来到两个横七竖八的人身旁，不对其中一个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而另一个人却张大着眼睛，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鹿铭伸手将路娇娇扶起，路娇娇这时悠悠地开口：“不怕我把你也一起砍死么？”

    鹿铭拉着她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笃定地说道：“我相信您不会的。”

    路娇娇这时把整个人蜷缩了起来，抱着双腿将脸埋在了里面，声音依旧悠悠地说道：“其实是想过的，刀，不能用了。”

    然后对着鹿铭伸出手来：“借用一下手机。”

    鹿铭不做迟疑，丝毫没有对于对方刚刚坦白了想杀自己的恐惧，将手机递了过去，递过去之前还用指纹解了锁。

    抓住手机的路娇娇直接打开拨号界面，键入号码。很快电话被接通了。

    “富通佳苑9号楼2单元1202发生了杀人事件，请您马上出警。”

    “我就是凶手，我等您过来。”

    “对，我就是凶手，请您马上过来。”

    鹿铭看着她挂断了电话，情绪有些低落地说道：“其实，他强闯民宅且伤人，是可以当做正当防卫的，你不是凶手。”

    路娇娇凄惨地笑笑，摇摇头：“无所谓了，已经，无所谓了。”

    鹿铭能听出她话语里的悲凉，他目光看向凌乱的客厅，胸口仿佛别了一口闷气，好一会才开口：“值得么？为了这个烂人搭上了自己的人生。”

    但是路娇娇并没有开口，她随着鹿铭的目光也看向了凌乱的客厅，但那眼神里只有浓浓的悲伤。这悲伤鹿铭并读不懂，然后没来由地他也有点悲伤起来。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坐着，直到路娇娇开口打破了沉默：“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问题很简短，也很合理，但却直接涉及了鹿铭最大的秘密，鹿铭不打算隐瞒，他笑了笑：“你愿意做我这个秘密的第一个听众么？”

    路娇娇也笑了：“如果是别的时候听到你这么说，我会果断的拒绝，毕竟男高中生的秘密，感觉怎么都不适合听，但是现在作为未来几十年都要享受监禁生活的我来说，听听怕是也没什么，不会给你带来什么困扰的。”

    鹿铭听到这样的话语直接绷不住直接扁嘴，眼泪止不住地想往下掉，和自己这几年来感受的一直没变的是路娇娇真的是一位体贴的好老师。

    “这是一个带着奇幻色彩的故事，一起的开始要从一场梦讲起……”

    留给师生之间促膝长谈的时间并不多，差不多半个小时以后，楼道里就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

    然后就是呼呼啦啦的十几个穿着警服荷枪实弹的警察冲了进来，“别动，举起手来，趴下，趴好了。”

    鹿鸣和路娇娇配合地举起手，这时一个男警官从人群中走出来看着这两人：“谁报的警？”然后紧接着他惊咦出声。

    “咦？怎么是你？你不是之前绑架案的那个是学生么？”

    鹿铭抬头看过去，发现还真认识，是之前询问自己的那位男警官。于是苦笑着点点头。

    “是我。”

    这时路娇娇也主动出声承认：“我报的警，人也是我杀的，跟我这个学生没关系。”

    这个警官锐利地眼神深深地扫了鹿铭和路娇娇一眼，然后冷冷地道：“具体的回局里审讯的时候再说。”

    然后挥手对反架着两人的其他警察下了命令：“带走！”

    鹿铭被押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地上横陈的王博端，这时正有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蹲着做现场勘测，看见警官出来，其中的一个站起对着警官说道：“已经死透了。”

    这警官没好气地回道：“这个还用你说，脑袋被砍得稀碎，傻子都知道他死透了。”

    然后鹿铭二人就被押着下了楼，这时吵吵嚷嚷的声音终于吸引来了这个入住率不过百分之十的小区里的居民，围观着闪着灯的警车议论着什么，还有不少人拿出手机拍照，被在外面站立的警察制止，大晚上的开着闪光灯拍照确实太嚣张了。

    “什么事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啊，我也刚出来。”

    “这警察可不老少啊，怕不是有什么大案子。”

    “嘿！你们看，那俩人，那两个被押着出来的，身上都是血，那男的怎么还穿着校服呢？”

    “是校服，还有点眼熟。”

    “那不就是坞城一高的校服么？我本家一个侄儿就在那儿读书。”

    “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这刚盖好的小区可别出个什么凶案，我还等着它涨价呢。”

    “涨价？这破楼盘还能涨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