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千万不能让马维达神父知道。”

    “既然如此，那神父您又为何要与我讲呢？”

    修道院被矮墙隔开的另一边，海索找到了伊珐特洛修女单独交流。

    “伊珐特洛修女毕竟是白湖圣所资历最老的神职人员，这种关乎整个修道院安危的事，不能将您撇在外边。”

    伊珐特洛修女看起来兴致缺缺。

    “那请您最好还是别走这步险棋。‘胡斯派’本就是教廷之敌，若他们与路德派合流，那就更危险了。”

    海索似是不死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他们向白湖递来邀请，我们就可以成为教廷插入其中的一柄暗刃。”

    “然后呢？卷入所谓的‘宗教改革浪潮’？”伊珐特洛修女皱眉道，“如若天主教会真的认为我们背叛了呢？”

    “那我也会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不会连累其余修士修女。”

    这话说得真是“大义凛然”。

    “唉，这……”伊法特洛修女欲言又止。

    “……”

    “……所以，记住了，千万不能与马维达神父透露一点消息。”

    “唉，您是担心马维达神父急功近利，破坏了您‘卧底’的计划？”

    克拉拉修女没有想到，海索竟然会与她商议如此重要的事。

    “是啊，现在‘宗教改革运动’甚嚣尘上，罗马教廷的神经紧绷得很，怕是难以保持理性。”

    海索叹了口气道：“克拉拉，我记得你是从米兰来的？”

    “是的，神父。”

    “那太好了，‘使徒兄弟会’正是起源于意大利的帕尔马城，与米兰相去不远。”

    “您的意思是？”

    “这场‘宗教改革运动’的幕后推手之一是‘使徒兄弟会’，我们只有在了解他们之后，才能制定有效的应对措施。”

    克拉拉修女感觉有些不妙：“神父想让我去探听这些异端的消息？”

    “不不不，这可不行，我…我不行！”

    “克拉拉修女，我并不是推你上前，而只是需要你这位懂意大利人的修女从旁协助而已。”

    “而且，圣所当然不会只让你一人涉险……

    “神父，这……再容我想想吧……”克拉拉陷入沉默。

    “……”

    “……嗯，嗯，既然如此，那么您还是应该与马维达神父商量着来更好吧？”

    “这可不行，知道的人越多，暴露的风险就越大。”

    海索露出个微不可察的笑容。

    “保罗教士，我可是只会与信任之人讨论此事。”

    “哦？”保罗教士问道，“您还与别人讲过？”

    “该知道的人才知道……”

    海索话讲了一半，就转移了话题。

    “不过，整个圣所，除了我之外，只有你保罗教士领有圣职。知情人士之中，我只能与你商议对策了”

    保罗教士谦逊道：“这是以前在奥格斯堡时得来的，我只是比其余修士多了个神学院学习的经历罢了。”

    “那也是你接受了系统性的学习，更能分辨与驳斥异端学说。”

    海索表现得一本正经，且不吝于夸奖。

    “比如，这次与我们白湖圣所暗中接触的‘罗拉德派’。”

    保罗教士没有推辞，像是默认了海索的赞美。

    “唉，不过真是没想到，路德派竟然与罗拉德派也有联系。”

    “这可不嘛，面对教会时，这些异端邪说常常会联合起来。拧成一股绳的异端分子也相当难以对付。”

    海索再次提醒道：“保罗教士，这件事可千万别让马维达神父知道。”

    “若是他误会了我们白湖圣所，将我们也当作异端，那事情就复杂了……”

    窗外雷声轰轰，而房内的保罗教士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奥科里多神父，我一定会好守口如瓶……”

    “……”

    “……不过，神父，这样真能行得通吗？”

    “当然可以，伯纳德，接下来就只等审判官那边的反应了。”

    海索聊了一下午的天，终于把舞台搭好了。

    既然莫里斯想让海索帮忙找“与路德派相关的隐秘团体”，那海索就帮忙多找几个出来。

    顺便看看，最后这莫里斯找到的究竟是三个之中的哪一个。

    “神父，其他人不用试探吗？”

    “埃里希、弗兰克与索菲娅的嫌疑不大。”

    因为他们都是白湖村土著，且都有把柄握在海索手里。

    “阿诺德与杰奎琳不像是能做卧底的人。”

    这两人只对怪力乱神之事感兴趣。

    “而你，伯纳德修士，就是个路德派。”

    “可神父……”伯纳德觉得还是有些不保险，“这三人还是有可能同时向审判官告发您。”

    “如此也无事，反而只能把他们对我的忠诚测试出来。”

    互相试探，对老狐狸来说十分正常，就算莫里斯知道了海索的把戏，也仅会一笑了之。

    这样的话，海索也算是变相地表示“被人监视”的不满。

    “神父，这样信口开河真的好吗？”

    “这又何妨？‘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只要你想，你可以找出任何联系。”

    海索虽然没什么文韬武略，但也不是个坐以待毙的蠢人。

    “呵呵，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暮色刚落，海索住处的门果然被敲响了。

    打开房门，果然是披着斗篷的莫里斯。

    这位审判官一进门就开口道：“大师的手段果然与常人不一般，白湖村竟然一点异端与密教的痕迹都没有。”

    这话听着又像是夸赞，又像是威胁。

    “但白湖村毕竟远离城市，不像巴伐利亚北部的某些城镇里到处都是路德派印刷的小册子。”

    “如果我并不知晓您的身份，可能就会以为这里真的没有任何问题了吧？”

    “哦？马维达神父深夜拜访就是为了这件事？”

    能得到莫里斯的认可，说明海索这么长时间来的工作还算起了一点作用。

    令他心里稍微好受些了。

    “当然……”

    莫里斯故意拖长了尾音。

    “不是……”

    “方才是作为宗教审判官该说的话，接下来是作为莫里斯·马维达个人所说的话。”

    哦，关键的信息要来了！

    海索洗耳恭听。

    “您有没有发现路德派背后之人的蛛丝马迹？”

    “如果我说没有呢？”

    “那我就只能说说我听到的传闻了……”

    莫里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