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拿阿诺德做实验，海索顺便还把白湖村异端集会的另三位也找了过来。

    他们这回坑死了老约翰，下次指不定又要坑人。

    海索以神父的身份“取缔”了他们的“秘密集会”，并以“规劝其回归正道”的名义命令他们定期到圣所来接受海索指导。

    算是给这几位老哥“招安”了。

    毕竟，如果再放任这几位费油的灯在外边亮着，还不知道要给海索头顶上招来多少名叫“犯罪主谋”的幺蛾子。

    晚祷之后，海索专门给这几位开了个小灶，说了些玄而又玄的话让他们琢磨。

    眼见着他们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海索才安心。

    在这里苦思冥想也算好事，既能增长智慧，又省得出去祸害他人。

    费尽心思的海索安排完今日最后的事宜后，终于能爬上床睡觉了。

    他刚放下心事，就闻见一阵酸臭，这气味简直是辣眼睛。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除了自荒野回村的那一日被扔到河里洗过澡，似乎之后这十几天一直没洗过。

    而且，海索在这白湖村里的十几个日子里，一天能吓出好几身冷汗，使他本就卫生条件不甚良好的身体雪上加霜。

    奈何天主教会将洗澡视作堕落的行为，这风气在黑死病后还愈演愈烈，因为老西医把疫病的罪过算在了“勤洗澡”的头上。

    这也太离谱了！

    不行，作为一个现代来的灵魂，海索无法忍受这种肮脏，他明日就算是偷偷摸摸地也要去把澡洗了。

    今夜怎么办？

    有办法！海索将那“不凋之花”摆到了自己住处，其光亮可作夜灯，其香气可作香水。

    简直是好用极了……

    “哦？这已经是第几回了？”

    不出所料的，海索梦游到了神秘学中所讲的“梦境世界”。

    之前海索对梦境不太了解，皆是提心吊胆。但这次开始，他就有余裕看看梦中的风光了。

    这次入梦的地点不在那片暗林的中央，而是在上次的“鬼门关”处。

    “凡俗世界中将要往生的灵魂，或曰灵明，会踏上进入这座雾林的梦之旅途。”

    海索念了一遍下午所读《雾遮》之语句。他感觉自己的记性确实比穿越之前好多了。

    可能是原身的功劳。

    “所以，它们都聚集到这扇大门之前了？”

    “诚哉斯言……”

    不知哪来的声音接上了海索这句自言自语的话。

    不过，海索这句是汉语。

    他转身一望，又见一团幻影，但与上次隐士的那团幻影不尽相同。今晚这团似乎更要泛白一些，就像衣服洗得褪了色。

    “大明人士？”

    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他乡故知。

    “不错，先生的口音倒怪得很，似是北京话又不大像，难道是朝鲜或倭国的外邦人士？”

    这位大明人士讲得是南京官话，谈吐亦不像平头百姓。

    他靠近了海索一些，海索却感觉迎了一股若有似无的寒气。

    “不是不是，就是小地方的乡音罢了。”

    “哦哦哦……”

    看来这梦境世界是无视地理距离的，大明人也可以与巴伐利亚人相见。

    “这位前辈在梦境中行走得时间长了？”

    “哈哈哈，前辈一词不敢当，闻道有先后呐。”

    “前辈莫谦虚了，在下初入梦境，不通魔法，亦不懂诸神之伟力，正欲求人指点一二。”

    这位大明人士看起来很好相与，海索绝无可能错过这次求指教的机会。

    在现实世界里装了那么长时间的大佬，终于可以在梦里当一回孙子了。

    海索第一次感觉到当孙子竟然如此痛快！

    “前辈能否谈谈‘金枝’？”

    “啊，‘金枝术法’……”

    大明人士顿了顿，似在组织语言。

    “所谓‘术法’就是吾等修道者不可缺少的‘术’呢……当然，也有些无知者把它称作‘巫术’或‘魔法’……”

    无知者，指海索。

    “所谓‘金枝’，其实就是‘理法之权柄’，也有修行者言之为‘道’……哦，‘理法’，也有佛朗机人称之‘逻各斯’，门外汉一般直接称‘诸神’的……”

    门外汉，指海索。

    “这‘金枝’与‘术法’合到一块，就是在谈一种‘假借理法之权柄改造世界’的技艺，这种技艺的力量源头就是‘道’……”

    “半吊子不懂这些的，他们以为‘理法’有力量，其实不然……”

    半吊子，指……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亏海索还以为他儒雅随和。

    还好大明与神罗离着十万八千里，不然要在现实世界里碰上了，指定没有这人好果子吃！

    海索脸上笑嘻嘻，问道：“那这‘金枝术法’该如何修习呢？”

    “哦，这事说易也易，说难也难。既然力量是来自理法之权柄，那么只要哄得理法开心就行。”

    这人继续说着，海索却觉得自己似乎被一种不善的视线凝视着。奈何这人的面貌被雾遮掩，什么也看不清。

    “比如说，献些祭品，讲点好话，替之跑腿，给其卖命之类的。说不准人家看你顺眼了，就赏你点力量玩玩。”

    啥？这所谓“金枝术法”怎么在他嘴里这么儿戏？

    “前辈的意思是……”

    海索有些不悦。

    “我学这术法，还得阿谀奉承，还得献奉牲祭，还要看人家的脸色？那我TM不成跪着要饭的了吗？”

    “诶，对，就这，多少人想跪还没这门道呢！”

    “想来我求道七十余载，如今大限将至才得些门道……”

    七十余载？这老登究竟多大了？

    “这些看人脸色而得的嗟来之食能起多大作用？”

    海索穿越之前就天天看人脸色，穿越之后还要看人家脸色，那他这越不是白穿了吗？

    “有用，有大用！”

    老登这话说得“饱含深情”，也激动得很。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求天问道寻得就是长生不老啊！”

    “理法并不准允凡人长生，唯有修习‘金枝术法’，才可脱离凡尘，求得飞升，以至长生不老之境呐！”

    老登越讲越兴奋，甚至就像要喘不过气来：“若得长生，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不惜一切代价……”

    得，明白了，这老登就是想长生想魔怔了。海索竟然与这么个疯子聊了许久，实在是晦气。

    “感谢前辈指教，在下告辞了。”

    海索还是准备离这老登远一点。

    “诶？别急啊，我还可以与你讲讲‘长生之道’……”

    眼见着海索要撤，那团虚幻的身形似有些急了，周身颜色更是越来越发白。

    看起来……

    就像那些在“鬼门关”之前徘徊的存在一样！

    这情况海索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准备撒腿就跑。

    刚准备转身，那东西的身形唰一下就变了，很像是被烛火照映在墙上的那种加长影子，但颜色却是纯白。

    加长了的白色影子轮廓曲折，伸出来的爪子锋利无比，基本已经失去人形。

    完蛋，不会要交代在这了吧？海索完全被这鬼影给吓住了。

    海索还没想完“身前生后事”时，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芳香，手心也有些发烫。

    低头一看，那朵不凋之花已经出现在了他梦中的手上。

    海索将这掠着浮光，渗着热力，散着幽香的花朵怼到那白影面前，那白影倏然就似被火点燃，顷刻间消失殆尽。

    来了这么一出后，海索彻底惊醒。

    “天主啊……”

    “这花简直是我的护身符啊！都救我两次了……”

    他仍是惊魂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