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抹去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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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行 情

    一阵唢呐声,打破了村里的宁静……。

    那年春天,正值节气,住在千年老皂角树下的“八爷”去世了,噩耗传来,全村人都很吃惊,原本昨天还在村口侃侃而谈的“八爷”怎么就去世了,这在全村引起不小的轰动,瞬间炸锅,村西口的土堆上一下没有了往日的人气,按寿辰,“八爷”实际年龄76岁,按“门告”公示的年龄已经78,按照民间传言,按理早已过了73的节坎,距离84还差好些年,加之当了几十年生产队长的他,生活过得也算滋润,无病无灾,满面红光,能吃能睡,也是村里最早买电视的一家,于情于理,从生活水准到经济条件,也不会走的那么突然,但现实总归是现实,“八爷”与世长辞的事实毋庸置疑,至于死因,听村口的老者讲,怀疑是脑梗,也有人猜测,可能是心梗,去世的病因不得而知,只知道是睡了一觉,早上再没有起来。

    下午5点左右,灵堂设起,“八爷”的遗像赫然在目,慈祥中透着一丝威严,从来不失队长的风范,桌子上摆满了各种贡品,三柱高香烟雾四起,一根硕大的蜡烛在孤独的流在蜡泪,象是在倾诉岁月的短暂,又象是在告诉祭拜者,生命的不幸,亭子两侧童男童女分站两边,两只白鹤赫然挺立,亭子上的纸帘被烟火熏烤,发出阵阵声响,凄凉中透着一幅阴森,唯有亭子后的“八爷”静静地躺在门板上,脸用一张麻纸盖着……。

    院子里早已搭起了帐篷,篷下摆满了桌椅板凳,在后院的露天空地,架起了几口大锅,案板周围围满了村里帮忙的李姨王婶和家门上年青的媳妇,或剥葱摘蒜,或切肉下面,到处烟火气十足。院里的火炉,几个热水壶冒着热气,水壶盖忽上忽下的跳动着,时儿会断断续续发出几声鸣叫。

    靠里的帐篷内,坐满了家门父子,堂兄堂弟,叔侄贤孙,“四菜一汤”摆放有序,这个汤又称“豆腐汤”,颇有讲究,一般当地的白事会请族人晚间喝汤议事,例如亡人搁置的天数,一般会根据亡者的年龄,儿孙奔丧的时间,因为“八爷”的儿女大部分都在外地高就,短期内难以返回,故而定为7日后下葬,“豆腐汤”还在继续上着,烧纸的人进进出出……。

    唢呐声依旧,迎来送往,皂角树下跪满了披麻戴孝的孝子贤孙,村西口的土堆上似乎少了一部分聚集者,但丝毫不影响蹲在土堆上“用膳”的习惯,一碗一碟,相互攀比着各家的美食,聚集的长辈大多以“贫下中农”为主,而按照辈分,“八爷”辈的,主要以“富农”为主,其辈分之高不言而喻,一般象文生爷爷辈的,见了“八爷”也叫一声“八爷”,孙子辈的见了也叫“八爷”,为了区分,也为了主次有别,一般年岁相当,辈分过高的,有的见面也直呼其名,这样不仅方便,也更显亲切。

    按照当地习俗,每逢村里婚丧嫁娶,全村人都要以家庭为单位去行情,要么全家总动员、要么各家选一到两个代表,无论谁家有事,大家都会“不计前嫌”顾全大局。

    正事当天,文生随哥哥一同去行情,原本他不在计划之列,但还是扭不过他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按照乡俗,哥哥带他去小卖部买了5张大白纸,作为随礼。刚进大门,唢呐齐鸣,登礼的人已拥满了门口,还未来得及烧纸,文生便已找了一个空位,执席的人都是乡邻,刚落座,一连几碗臊子面即可上桌,红红的辣子油、馋人的臊子、白白的豆腐、金黄的鸡蛋皮、渗绿渗绿的蒜苗,让人欲罢不能,刚端起一碗,香气扑鼻,一筷子下去,菜净面干,顾不上你推我让的礼节,一碗、二碗……,十五碗打底,这便是远近闻名的“岐山臊子面”。

    中午两点,帮忙的人拿着礼薄,逐家请人,文生首当其冲,早早便赶到“八爷”家中,找了一个空位,刚着起筷子,便被后厨帮忙的妈妈叫了过去,先是一顿数落,尔后,便找了一个空碗,胡乱给拌了点凉菜,塞了一个花卷,安顿到账外用餐,院子里熙熙攘攘,一片嘈杂,上菜声、唢呐声、传菜声、上茶声,哭声、吵闹声、声声悦耳,这种习俗一直延续至今……。

    本轮酒席散场,行情的人依次烧纸道别,说不清是悲痛还是对亡者的惋惜,作为文生不得而知,但在场的人确发现,在众多吊唁的人当中,他哭的最为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