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白光之后
神明!是神明!祂又在凝视着自己了。祂就像是得不到满足的变态偷窥狂,肆意地窥伺着世界上每一个人的内心,仿佛在欣赏些什么,亦或是等待着什么。
再一睁开眼,沉积在身上的压迫感消失了,祭若再度回到了真实度高的现实之中,但是她的脑海里面还是有着梦呓的斡旋。自从她经历了弑神的那一战以后,总是得不到一个安宁的夜晚,甚至让她越发害怕入睡。
祭若只要一闭上眼,就像是黑黝黝的烟猛地呛进了鼻腔,整个人的头脑瞬间冲昏,在抽象与具象构建的扭曲梦境里面不断地蜷缩。每一次从梦里的醒来,就像是经历了一场鏖战,她须得一点点地拨开重重网织而来的虚幻,才能重回到现实世界。
这个毛病一直困扰着少女,让她的精神在每一次梦中清醒后变得无比萎靡憔悴。
醒来之后,现实的记忆像是回流的潮水再度涌入了祭若的脑海中,伊揉了揉微微发痛的脑袋,涣散的瞳光渐渐重新聚焦,她看到了面前的景象。
冰原早就远去了,地上甚至连薄薄的一层雪都没有了,车子发动机的轰鸣仍在耳畔。拟似车轮滚动着,像是永远不会停歇的时代巨轮一般永恒,车子依旧行向远方。
路上自是极少见到人迹的,农村这种前世代的概念早就随着神明的灾难一同埋没了,只有一个个城市像是钢铁一般坚强的屹立着。在这荒凉的文明废墟上,城市意味着人们力量的集中,大家只有聚在一起,重新建立起高密度人口的城市,才能够很好地生存下来。
当然,不乏有中年或老年的人们怀旧,也会带着一些吃食、装备到荒凉的地方去,还有一些热衷于探索和旅行的人们也会用双脚走到一个又一个城邦。
“祭若姐,快到了,我已经闻到了迟斌大哥的味道。”姬法一如既往地笑道。
“大哥”的亲昵称呼似乎映证着自己的另一个伙伴在淬星小队里的地位不低,祭若想着,她并不是很在意。
微微抬起头,望去。
茫茫无际,是沙海。
绵延不绝,是左侧的山峦。
一直向北,延伸不息,是行路。
沙海无边,像是无穷无尽的世界,让人神往,又让人悲慨。大抵没有人能到达它的尽头,那真是莫大的悲哀。
山峦绵延,或而高耸,或有低起,还有山谷。它在前世代有个好听的名字,安第斯。当然,它是科迪勒拉的一部分。科迪勒拉山系就像是永恒不变的见证者,注视着它东侧大陆的变迁。
道路风尘仆仆,不见人迹,却有车辙。来人永远不知道他驶向何方,天堂,地狱,还是人间?
“不远了。”艾琳芙蕾用简短的话语提醒着她的队员们。
不过令二女不安的是,明明全息地图上已经显示非常近了,为什么,为什么前面会是荒芜无边的沙土呢?
艾琳芙蕾道:“米瑞斯有梦幻之都之称,他们没有与神阙签订任何条约,这在所有城邦里面都是独一份。这也让这座新晋的城邦充满了神秘与未知,因此来到南美大陆探险的人们不在少数。恐怕,城邦的入口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米瑞斯,新晋的城邦。看样子和阿波契亚截然不同。
至于梦幻,在神明降下灾厄之后,原来还会有这种奢望吗?再美的梦境,也应当早就支离破碎了吧?再多的幻想,也应早就被神造物冰冷的肢体划破了吧?
祭若这样想着。
然而,米瑞斯早就悄然接近了。
一秒。
两秒。
祭若心中还在徘徊着思绪的一瞬间。
白光。
是白光。
耳畔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当四个人无一不抬起头时,他们也在猝不及防的一瞬间看到了无比宏伟而震撼的景象。
突如其来的白光从远处爆发,然后以c的速度合理地吞没了三女惊愕的神情。沙土被白光吞没了,山峦被白光吞没了,一切!一切!一切!他们只能看见无边无际的白光。
或者说,那白光反而更像是神明的天罚之光。
祭若见过的,当年欲望之神的神光也是银白色的,也是面前的这幅图景。
怎么会?是天罚!这种级别的天灾爆发了?上一次爆发还是在神阙建立中期啊。
疑惑,不解,所有的神色似乎都上演了一遍,可是热浪和灼烧火辣不会饶过他们。学者、小姐、战士、贵妇,他们都被吞没了,学者神情冷峻而理性,小姐惊愕还有一点……兴奋?贵妇平静伴着担心,战士波澜不惊。
祭若感觉到了,周围的一切都在流逝,意识里的所有都在损失。
这种感觉!
她想起了很久以前随着舰队围歼欲望之神的时候。
——欲望的神明弹指之间,所有的东西都在流逝,有人失去了自己的本心,有人陷入了疯狂,还有人彻底沉沦。所有的舰队竟然在互相开炮,这让当时的祭若怀疑所有的舰长变成了精神病院的疯子!更可怕的还在来临,当时甚至有人啃食反应堆,生吞燃料罐,还把等离子炮对准己舰的指挥室。
古老的记忆冲洗着少女,不过梦幻正在悄然地降临,撕开了她周身的白芒。
祭若意识朦胧着,她在过往和现在之间难以找到自己,最终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秒钟,两秒钟,还是三秒钟?一年,两年,还是三年?还是说,早就已经过了十个意念时了?亦或是早就无穷亿年了?
不过,无穷亿年以后,自己就应该是另一副样子了。先生,那些原始细菌绝对想不到自己后来会变成您现在这种大型哺乳动物的形态。
祭若陷入时间未知的漩涡之中难得解脱,可惜她没有想到,在这梦幻的城邦怎么会容许有时间的流逝呢?像这种永恒的美好之地,前世代的人们亲切地称作“净土”啊。
……
博物馆的展览房间里,许多人们都围绕着地上躺着的少女指指点点,似乎在疑惑,亦是在相互讨论。
突如其来的访客让正在沉沦于虚无艺术的人们十分厌烦。
当然,也有幻想主义者欣喜地观望着地上的少女,大抵是又认为这是一种别样的艺术吧。
热爱艺术的人们并不关心地上访客的来历,他们竟然在讨论着访客给这博物馆带来的艺术,如果让世人看到了绝对以为自己来到了疯人院罢。不过,艺术总是大于一切的,米瑞斯的人们无一不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