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身旁
“当然是贝拉的。”爱丽丝雀跃地回答,手指在触控式萤幕上飞舞著。
“爱丽丝,你知道贝拉不喜欢夸张的派对。”威廉提醒道。
他的女儿对这句话采取彻底忽视策略,而是转而拉住他妻子的手,硬是将艾思蜜从他身旁拖到前方。“我想我们应该将客厅装饰成粉红色的,艾思蜜。”
“不,全都是粉红色并不好看。”威廉带著微笑看见艾思蜜因为深思而微微噘嘴。“如果想要一点粉红色的话,我们可以用玫瑰花或蜡烛来点缀。”
“噢!这听起来太棒了!我们还可以准备蛋糕!人类的生日派对上都会出现蛋糕的!”爱丽丝带著狂热的神情高兴地跳了起来,她的目光凝聚了一会儿,接著露出灿烂笑容。“我想贝拉会喜欢我们的派对装饰的。接下来是客厅后方墙壁的摆设……”
威廉靠著透明玻璃的窗帘,感到有趣地听著爱丽丝和艾思蜜有些热情地讨论起几个月后才会到来的生日派对。艾思蜜在一张小纸卡上飞快地写著她和爱丽丝讨论出来的大略计画。在过了半个小时候,爱丽丝站起身来坐回电脑前继续设计起为了派对而准备的衣服。
艾思蜜将纸卡细心地用磁铁贴在备忘板后,优雅地转身凝视著他,并缓缓走来。威廉注意到爱丽丝的侧脸倏地勾起一丝有些顽皮的笑意。艾思蜜走到他前方,仔细地望著他的双眼。
“你需要狩猎了。”她意有所指地评论道。
威廉感到有些困惑地回望她,前天晚上他才想办法在离Phoenix不远的地方猎取一些动物,眼睛不应该那麼快便转黑。但艾思蜜不理会他,她柔软的掌心碰触他的,而他的手彷佛指北针跟著北极星般,自动地带著他的身体跟了过去。
他们轻快地走出室内。带著些许暖意的微风吹开他额前的发丝,他伸手将艾思蜜拉到身旁。艾思蜜抬头望著他,脸上带著些许深思。
“我不想让罗丝感到不愉快。”他的妻子浮现有些困扰的神情,但接著漾出微笑。“告诉我在Phoenix的医院里的一切细节。”她的双眼如同星辰般闪闪发光。“关於爱德华和贝拉。”
“爱德华找不到更好的支持者了,不是吗?”他在亲吻她的脸颊时轻声道。
艾思蜜笑了起来。“你忘记还有我们的爱丽丝。”
“我无法比较出来。”威廉公正地表示。
“爱丽丝喜欢为爱德华装扮贝拉,为他们计画许多事情。但我相信当爱德华和贝拉在场的时候,你的思绪全都绕著他们,而爱德华不会漏听它们。”他带著微笑低语,想像著爱德华因为她快乐的思绪而翻白眼的模样。“你们两人是不同角度的最佳支持者,我想。”
艾思蜜带著意义深远的目光望著他,在下一瞬倏地露出受到恭维的表情。
他们的速度慢了下来,缓缓地穿越平常狩猎的森林。艾思蜜找到了一处头顶的天空没有被茂密树叶遮住的空地,并拉著他坐在一棵他不知道名字。
最糟的事情发生了。
几乎当贝拉的手指接过礼物那一瞬间,一股不安便闪过她的心里,接下来的短短数秒她的脑海完全一片空白。贝拉身上的那股原本就很诱人的香甜味道毫无预警地在瞬间扩增为好几十倍,她几乎可以在唇上尝到它。
就像1945年份的葡萄酒沾在一名嗜酒者嘴角般让她疯狂。如果不是威廉紧紧握住她的手,艾思蜜一度害怕自己也许会往前过去,她一直不是家里控制饥渴控制得最好的那个,血液的芬芳让她的意识开始朦胧起来。
艾思蜜连忙屏住气息,她转头望著威廉,他的双眼加深了色泽,但一如往常地镇定。
“威廉,贝拉她……”她捂住鼻子轻声道,声音听起来就像啜泣声一样。
“我会处理。”他关切地望了她一眼后,松开手往前踏了一步,面对著架住贾斯柏的艾密特,威胁的咆哮声仍旧不断从贾斯柏胸中传出。“艾密特,罗丝莉,将贾斯柏弄出屋外。”
而她连忙掠到门口替他们打开门,让艾密特和罗丝莉抓著不断低沉咆哮的贾斯柏离开充满血味的客厅。门口乾净的风吹开了贝拉的气息,艾思蜜微微松下肩膀,回头看著屋内的情况。爱德华正蹲伏在贝拉面前,双眼现在仍旧充满狠戾地盯著挣扎著走出去的三人。
贝拉身陷尖锐的玻璃碎片中,看起来一脸震惊,这个人类女孩茫然地望著克制不住的贾斯柏,又将视线转回爱德华上。
“我很抱歉,贝拉。”她哽咽地低语道,张开嘴巴涌入的诱惑甜味让她畏缩了一下。
她担忧地望了鲜血直流的贝拉和满脸严肃的丈夫一眼,随即跨过门槛跟上其他人。
随著气息,她没有多久便找到家里附近的树林中三抹熟悉的人影。罗丝莉和艾密特正低声交谈著,当他们两人看见她时,倏地停下了对话。
罗丝莉转头望著她,脸上浮现一抹『我早就知道这种事迟早会发生』的神情,这让她的表情显得有些自负,在夜色下闪烁著细微的美丽光辉,艾密特则靠在一棵树上,脸上的表情显得警戒而焦躁。艾思蜜叹了口气,放下遮住嘴的手。
“贾斯柏呢?他还好吗?”
走近贾斯柏。他看起来就像是受伤的动物,将自己缩成一团躲了起来。当她靠近贾斯柏时,他反射性地绷起了身躯,但并没有从树下躲开。
“亲爱的,这不是你的错。”她柔声道,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但贾斯柏仍旧没有一丝反应,如果不是他有些急促的呼吸,他看起来会像一片人形的金色叶子躺在树荫下。艾思蜜叹了口气,感到束手无策地站在他身旁。
为什麼会发生这种事情?她想。今天晚上明明应该是快乐地帮贝拉庆祝她的十八岁生日才对。她和爱丽丝已经为了这天计画很久了,昨天晚上甚至命令威廉和贾斯柏帮忙摆上水晶碗和玫瑰花在大厅各处。
她今夜最希望的就是看到贝拉开心的模样,而不是露出那种惊惶失措的表情,可怜的孩子,她一定吓坏了。艾思蜜感到焦虑地挪动步伐,并将垂在脸颊上的发丝往后塞,她想起了爱德华——今天晚上发生的意外会让他心碎的。
艾思蜜不确定过了多久,爱丽丝和爱德华的气息飘散而来,艾思蜜抬头望著飞奔而来的两人。爱德华的脸色差得彷佛被宣判死刑的囚犯——或许他在心里已经宣判了自己的死刑。而爱丽丝一个箭步跪到贾斯柏身旁,脸色看起来异常苍白而疲倦。
“看著我,Jazzy?”爱丽丝劝道,她捧住他的脸颊,贾斯柏不情愿地抬头。
“这是我的错,那阵味道……我应该要做得更好。”他的情绪倏地激动起来,接著他摇摇头,黑色的眼眸满怀歉意地望著朝他走来的爱德华。“我很抱歉,我不应该失去控制的。”
“不,你不需要和我道歉。”爱德华带著痛苦轻声道,他的声音中搀杂著某种让人摸不透的情绪,听起来像是正在思考些什麼。“她会受伤是因为我的关系。”
“爱德华,别连你也在那边自怨自艾!”爱丽丝斥责道。“谁都没有错!”
爱德华咬紧下颚,紧盯著他的姊妹,爱丽丝忽地皱眉。
“你不会成功的,爱德华,你也看到我看见的画面了,所以别做傻事。”爱丽丝带著警告的口吻朝他低语。“别让你们两人都那麼痛苦。”
艾思蜜困惑地皱起眉头,不确定他们两人在谈论的是什麼,爱丽丝语调中的那份紧绷让她警觉起来。然而爱德华却回避地躲开她关切的目光,焦虑地转身往屋内的方向而去,爱丽丝和贾斯柏低语了一阵,也匆匆跟了过去。艾思蜜又叹了口气。
脑海中浮现刚才离开时地板上的混乱场面——如果不清掉的话贾斯柏是没办法待在家里的,她望了沉默地站在贾斯柏身旁的艾密特和罗丝莉一眼后,显得犹豫地转身离开。
客厅的地板和她最后一次看到的模样相同,但是空气中的味道已经淡了不少,在艾思蜜拿著拖把和一瓶强效漂白剂步回客厅时,爱丽丝已经拿来纸袋包住碎裂的玻璃屑。她听见威廉正在和贝拉诉说著久远的1918年,如果是在别的情况下。
她会很高兴威廉告诉贝拉爱德华的过去,但现在,这个很久未被提及的故事内容却让她感到不安。爱德华正靠著厨房的门口,无神地凝视著里面,他的双眼倒映著鹅黄色光线,光线中折射出显而易见的自责。
(这不是你的错,爱德华,爱丽丝说得对,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她在内心不断重复著,但爱德华仍旧只是闭著眼,静静站在威廉替贝拉处理伤口的厨房入口。当她将最后一块喷洒消毒水的地面拖乾净后。
威廉那阵令人熟悉的脚步声靠近了她,艾思蜜停下清理的动作,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目光,威廉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睛示意厨房的方向,贝拉和爱德华从厨房和客厅的夹角处走了出来。
“很遗憾,威廉,这就是我思索后得到的结果,我们的存在对贝拉的生命已经造成威胁,今晚发生的事情当然不是贾斯柏的错,是我的。”他因为最后一句话而感到痛苦地皱起脸。“你们还看不清楚吗?我从头到尾就不应该和贝拉在一起。”
威廉叹了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爱德华,你反应过度了。”
“你不懂这个状况。”爱德华的音量拉高,他开始在屋内来回踱步。“那天晚上,如果我没有读心的天赋早一步知道贾斯柏的动作,贝拉早就被——”
“嘿,这样的话我们不是更应该留下来?”艾密特开口打断他。“你也知道贝拉闻起来有多好——别瞪我好吗?我只是说实话——我觉得我们应该留下来,这样可以保护她。”
“詹姆斯之所以盯上她,是因为我带著贝拉一起观看我们的棒球比赛,那差点要了她的小命;前天晚上我硬是将她带来,结果她缝了十几针。”爱德华有些淡漠地望著他的兄弟。“不,艾密特,我看得很清楚,她陷入麻烦的原因都是因为我……我不能失去她,离开她比失去她好太多了。”
“你要永远离开贝拉。”艾思蜜轻声道,这句话不是个问句,而是一个事实。
“是的。”他毫无情绪地同意。“别担心她,时间一久她就会忘记我的。”
(那你呢,爱德华?你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忘记她。)
她显然不是这栋房子内无声问出这个问题的人,爱德华坚定的双眼闪烁了一下,望了她和威廉一眼后,伸手顺过一头乱发。
“我会没事的,我会……想办法调适自己。”他低语道,表情显得摇摇欲坠,接著他倏地望著他的父亲。
“不,威廉,她还有朋友在这里,查理也在她身旁,她不是单独一人,我会要她做下不做傻事的保证,”他露出一抹轻柔的微笑,双眼显得自信。“贝拉是个守信用的人,她不会违背诺言的。”
(……为什麼要这麼做,爱德华?)
“因为我爱她。”
艾思蜜张开嘴巴想要说些什麼,然而爱德华告诉她的理由却让她无法反驳。因为我爱她,这五个字胜过其他高尚的藉口。
艾思蜜紧抓著威廉的手,他也紧紧反握她的。她无声地凝视著她的儿子。爱德华看起来就像旅行过好几年的苦行僧,脸上堆满了疲倦和矛盾,彷佛希望有人告诉他真理般陷入浑沌。
“我没有意见,要走就一起走吧。”罗丝莉在沉默中开口,她的脸庞浮现一抹略微满意的神色,爱德华倏地咬紧牙关望著她。“真高兴你恢复理智了,爱德华。”
“我的天哪,罗丝……”艾密特嘀咕著。
“不,罗丝莉说得对。”她的儿子表情异常冰冷地说。“最慢明天一早我们就走,这是我对你们唯一的请求。”他偏头思索了一会儿,蹙起眉。“不,我想……你们先走吧,我会留下来和贝拉……分手。”他吞咽了一次,别开脸。“之后,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艾思蜜非常清楚爱德现在摆出的表情显示著他只会照自己想的做,没有人能够动摇他的决定。爱德华再度深呼了一口气,抬头环视了客厅最后一次后,迅速地走上二楼的卧室。艾密特与罗丝则因为无法继续待在紧绷的气氛中。
打算在搬离Forks前先进行狩猎。这间偌大的房子里瞬间只剩下爱德华弹奏著贝拉的摇篮曲的忧伤旋律,威廉坐回她的身旁,陷入自己的思绪中。艾思蜜伸手轻抚他的手臂。
“和他谈谈,威廉,我们要想办法说服他留下。”她颤抖著低语。
“这是他的决定,我们应该尊重。”他轻声道,顿了一下。“今天我会到医院一趟,将一切交代好,我们今晚或明天一早就能离开……我们可以先去Ithaca那里的房子待一阵子。”
通常,听见威廉的声音总是能让她感到无条件的快乐,但当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艾思蜜觉得自己的气息哽在喉咙间,她眼角彷佛要流泪般地刺痛著,却没有泪水,也没有一滴毒液代替泪水从眼眶中流出。
威廉的双臂下一瞬搂住了她,在她的耳畔低喃著安慰的轻语,但他温柔抚慰的话没办法传到她的心里,爱德华那副失魂落魄的表情占据了她的思绪。
(想想贝拉,爱德华,你会让她崩溃的。)
但楼上的爱德华只是以《大黄蜂进行曲》还要慢一点的节奏速度,粗暴地弹奏著听起来像是《悲伤三重奏》第三乐章的旋律,琴键在他的手劲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音符尖锐地割破屋内的宁静。威廉已经停下了低语,沉默地用手指轻抚著她的发丝。
“为什麼你还能这麼冷静,威廉?”她哽咽道。“我们都知道他的决定会让他和贝拉痛苦,但却只能眼睁睁地在一旁看著他们难过?我们不应该离开这里。”
“爱德华已经不个孩子了,我们可以给他建议,但不能干涉他的决定,艾思蜜……这是他的选择,是他和贝拉之间的事情,我们没有立场插手。”
威廉柔声道,听起来却像是在说服自己,他的眉头因为深思而微微皱起。“爱丽丝做下了保证,这只是暂时的。等爱德华从震惊中冷静下来后,他会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我相信最后一切都会没事的,给他一点时间思考。”
“……别哭,吾爱。”他轻声安慰道,嗓音就像丝绢滑过耳膜。
但是艾思蜜却因为他最后的一句话而靠在他怀中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