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唐晓宁第一次手术缝合的角膜基本愈合了，时隔三个半月，又进行了第二次手术。

    第二次手术主要是安装人造晶体。但是二次手术后，发现由于眼内异物造成视网膜黄斑水肿病变，玻璃体浑浊。又治疗了一个月，仍不见好转。

    到了春节前夕，唐晓宁视力迅速下降，医生建议他们如果条件允许，最好转到上海最好的医院再继续治疗，要不然视力有可能继续退化，造成永久的不可逆的伤害。最后有可能发展到只剩光感，几乎无视力，或者，也不排除完全失明。

    这个结果令大家都很震惊，三个人趁唐晓宁睡着的时候，在病房外匆忙开了一个小会。沈识当即跟姐姐姐夫承诺，唐晓宁去上海的一切费用，都由他来承担，而且会全程陪护。

    可是，无意中听到医生跟哥哥对话的唐晓宁，却直接崩溃了。

    她摔了做理疗的铅板，也拒绝再打针，又哭又嚎疯闹到了半夜。

    哥哥一直拉着手劝，抱着哄，沈识在旁边默默地捡拾起她扔得到处都是的东西，枕头，手机，纸巾盒等等，她扔一件，沈识捡一件。

    直到凌晨两点左右，唐晓宁闹累了，终于疲惫地睡着了。

    徐芸已经是孕晚期，肚子已经很大了。不放心唐晓宁，也跟着在医院熬到半夜十二点，后来实在撑不住，在另一张床上睡了。

    唐立杰跟沈识就一人一个单人沙发，脚搭在小凳上，窝在上面对付了一夜。

    唐晓宁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醒了，也不说话。她大睁着眼睛，一滴眼泪都没有再流，不言不语地躺到了下午两点，终于开口，把三个人叫到床前。

    “哥，你帮我约刘天齐，我要跟他办离婚。嫂子，你回家帮我把离婚需要的证件全找出来。沈识，给我准备五十万，我离婚的钱你来出。”

    三个人围在她的床前，面面相觑，不说也不动。

    “还有，我要跟沈识结婚。”唐晓宁继续说。

    “唐晓宁，你…你在说什么啊？”沈识有点懵了。

    沈识之前不知道唐晓宁想要报复青初的想法，姐姐没有跟他说过，姐姐还期盼着她眼睛治好了，大家能冰释前嫌呢。他突然听到这个想法，惊讶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头发凌乱眼睛浮肿的徐芸，示意沈识不要急，先去那边沙发上坐着，她在床边慢慢地坐下来。唐晓宁急忙往里面挪了挪，给嫂子腾点地儿。

    “宁宁啊，”徐芸揉搓着唐晓宁的手背，“心情不好的时候，先不要做决定，咱先治眼睛，治好了再考虑这些也来得及。”

    “嫂子，我没疯，也很清醒，我要跟沈识结婚。”唐晓宁语气坚决。

    “宁宁，不要赌气，结婚是大事，哪能这么儿戏。”唐立杰说。

    “结婚对黄花大姑娘来说是大事儿，我无所谓啊，沈识又帅又有钱，我不亏啊。”唐晓宁一副混不吝的样子。

    “唐晓宁，你想过么？想过我也是个人么？”沈识听不下去了，忍不住站起来，“我也有自己的感情，自己的想法，你当我提线木偶么。”

    “对呀，我就是想过才说的呀，”唐晓宁说，“郁青初弄瞎了我一只眼睛，我起诉她，她会被判三到十年有期徒刑，她这辈子就完了。”

    “唐晓宁，你也知道，她不是故意的。”戳到沈识软肋，他语气立刻软了下来。

    “是么？怎么证明？即使，即使证明了她是误伤，造成重伤也是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何况，她证明不了。这些法律条款大齐被抓的时候我都咨询过，门儿清。”唐晓宁语气阴阳怪气。

    “我就说她怀疑我跟她男朋友有一腿，恶意报复。所以，如果你不跟我结婚，我至少送郁青初一个三年起步。”唐晓宁表情逐渐狰狞。

    一切来得太突然，沈识真的彻底懵了。他倒退了两步，跌坐在沙发上，努力让自己的大脑恢复思考。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值得他义无反顾，这个人就是郁青初。如果可以，沈识宁愿替她去坐牢，更别说，这种高墙外的牢狱。如果牺牲自己，能换来青初的一生无污点，是不是也是值得的？

    可是，青初怎么办？我们的爱情怎么办？我该怎么跟她说？沈识垂下头，十指插入发间，紧紧薅住自己头发。

    “宁宁，你这又是何必呢？”徐芸回头看了看弟弟，又开口，“你不想跟大齐过了，嫂子不反对，重新选择自己的幸福，嫂子也支持你，可为什么不找个情投意合的呢？”

    “嫂子，你别跟着上火，你好好安胎。”唐晓宁在嫂子的肚子上一下下地抚摸着，“感情也不当饭吃，有的女人为了钱还嫁给老头子呢，我这可是血赚。”

    “就算你怨青初，也别难为小识啊。”姐姐还是心疼弟弟。

    “我不难为他，我让他自己选啊，他可以选让郁青初坐牢啊。”看徐芸被怼得哑口无言，唐晓宁缓和了一下语气，“嫂子，你也看到了，这四个月我遭了多少罪。坐着睡觉，两次手术，那个眼部消炎针真的特别疼，三个月扎得我下眼皮都硬了，只能从太阳穴往里扎，这是人遭的罪么？我真的都快疯了。”

    “只有我一个人该死么？别人都不能受一点伤害么？是不是我只是失去一只眼睛，郁青初失去的却是她的爱情啊？”说到最后，唐晓宁坐起来，双手锤打着床。

    徐芸看她又激动起来，急忙过去搓搓她的脸，嘴里说着，不气不气啊。

    “沈识，该你倒霉，谁让你是她男朋友，”唐晓宁冷笑，“你‘坐牢’，还是她坐牢，你说了算。”

    “你打算判我几年？”一直沉默的沈识，突然问，“总不至于判无期吧？”

    沈识这么痛快地答应，连唐晓宁都没想到。

    姐姐更是心疼地走过去，把他的头搂在怀里，在自己的大肚子上贴了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追诉时效是五年，五年之后，我就告不了她了，你就自由了。到时候，如果你想走，要留个房子和一百万给我，如果你舍不得走了，想跟我白头到老，我也不反对。”唐晓宁说。

    “我明年要去学校，把书读完。”沈识说，他高中时候就答应过青初，会出去读大学。

    “可以。但是你到了法定年龄我们要登记。”唐晓宁乘胜追击。

    “我…我跟她明确地分手还不可以么？”沈识冷着脸说，“我跟她分手，在你身边陪你五年，这五年保证跟她毫无瓜葛，但是，我们不结婚。”

    “这个…再议。还有，你不能告诉她，是我逼迫你跟她分手的，那样她就不难过了。”唐晓宁说。

    “我比你还怕她知道真相呢，以她的性格，如果知道事情的背后是这个样子，宁可去坐牢也不会答应的。”沈识是了解青初的倔驴脾气的。

    “那就最好了。”唐晓宁冷漠地说。

    “不是，这么大的事儿，你们俩五分钟就决定了？这也太草率了吧？”唐立杰被这两个熊孩子气到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啊。”

    “哥，原本有一个转机，就是我的眼睛治好。但是，我托人问医生了，恢复视力就别想了，失明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唐晓宁说，“就算去了上海也一样。”

    “那也去。”沈识说，“就算不为了我的自由，我也想把你的眼睛治好。”

    “去了上海你不可以跟郁青初藕断丝连。”唐晓宁说。

    “都说了不可能的，她不是那种性格。只要我一次性把她伤透，我求她她都不会理我。”沈识耐着性子说。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徐芸眼泪汪汪，喃喃地说，唐立杰过去抱着她。

    “其他的事情暂时办不了，但是看病的事儿不能耽误。”沈识说，“唐晓宁，我初七回老家祭祖，然后我们就去上海。”

    元旦过后，青初已经放寒假了，她断断续续给沈识发了好多信息，他一条都没有回。他不想见她，他太想她了，他怕自己穿帮。

    唐晓宁再在医院住着，也没什么意义，她现在能自由活动，就是需要戴着眼罩，保持眼部卫生。她还戴着墨镜，为了凹造型。

    腊月二十四，哥哥给她办理了出院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