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两个人仍然一起坐公交车回家。

    今天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活动，已经过了晚高峰了，公交车上还是人满为患。大部分是老头老太太，估计无非是以推销保健品为目的的健康讲座，或者免费领鸡蛋之类的。

    上车之后，司机一个劲地喊，往后走，往后走，别在门口塞着。

    沈识伸出双臂，把青初环在里面，像在电车上那样，只不过两人比电车上贴得还要近些。

    他们慢慢往车厢后面蹭，但是人太多了，半天挪动不了几步。

    人上完了，听到司机发动车子的声音，沈识忙去抓车上的吊环。但是车一晃，一下子抓空了，反倒被闪到了，向后面仰了一下。

    这一下恰好撞在后面的一个女孩身上，女孩看上去二十多岁，比他们俩年纪大些，而且好像沈识的侧腰正好碰到了她的胸。

    “哎呀，你干什么？”后面的女孩可能被撞疼了，大声地喊了一句。

    她的后面跟着她的男朋友，听她这么一喊，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女孩气乎乎地没说话，她这一沉默，男孩瞬间想象了很多。他越过女孩，伸手就推了沈识一把。

    沈识终于抓住吊环，感觉自己刚刚是撞到了人，具体部位也不清楚，忙回头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啊。

    “对不起就完了？”男人不依不饶，抓着他肩头的衣服，继续推搡他。

    “真对不起，我刚才没抓住，撞哪儿了？没事儿吧？”

    他一问撞哪儿了，女孩说不出口，更生气了，“撞哪儿你不知道么？”

    这一句让男孩彻底火了，把女孩拽到身后，嘴里骂着什么垃圾，人渣，臭流氓的，就要冲上来打沈识。

    他打沈识，论武力，无异于鸡蛋碰石头，但是沈识并不想跟他冲突，他抓住男孩抡过来的手腕，想进一步解释。

    前面好不容易扶好站稳的青初，才弄明白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匆忙挤过来，听到那男孩骂得那么难听，一刻也忍不了。

    她拨开众人冲过来，抓住那男孩的头发，把头往下一压，提膝就要撞上去，被沈识一把把她搂过来。

    男孩本来想在女朋友面前装个叉，现在看两个人分别比他们俩个高一头，气焰也消了大半，但是嘴还是不干不净地骂着。

    旁边座位上有个老大爷，实在看不下去，说那个男孩，

    “小伙子，你差不多得了。你又推又搡的，人家一直都没还手，还一直道歉，还要咋地？”

    “就是，人这么多，磕磕碰碰不是正常的么？谁也不是故意的。”另一个大妈也说。

    那女孩看青初这么猛，沈识还那么高，也害怕了，一个劲儿劝男友算了。

    沈识怒气值拉满，车刚停第一站，他都没看站名，就拉着青初下车了。

    “郁青初，你很能打是么？来啊，打我啊。”刚一站定，沈识在站台上就开始训她。

    “他凭什么骂你？”青初还狡辩。

    “有误会，说开了就行了，你至于下那么重的手么？我要是不拦着，你是不是要顶人家个满脸花啊。”沈识越说越生气。

    “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见不得别人欺负你。”青初明显声音小了很多。

    “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还需要你来保护我？”沈识真是有点无语，“你说你，哪哪都好，怎么就是这么爱冲动，性子就这么野呢。”

    “这不就是说明，人无完人么？”青初小声嘟囔。

    这一句话差点把沈识逗乐，他只用了半秒就忍住了，“人无完人是这么用的么？”

    “世界这么大，这么多人，这么多事儿，你都用武力解决是吧？”沈识缓和了一下语气，“冲动是魔鬼，如果今天我不拦着你，你想想，现在我们还能这样站在路边说话么？肯定已经120拉走他，110拉走你，你还上不上课，还考不考大学？”

    沈识说的有道理，青初也不再说话。

    青初从小姥姥就教育她，人不能怂，但必须要讲道理。

    那时候农村学苗少，各村只能并校。几个村子的孩子在一起上学，拉帮结伙，打架真的是常事儿。

    野蛮生长的青初仗着个子高，会两下拳脚，没少打架。但是，她从来不会欺负人，更不会无理取闹，她就是不能受窝囊气，还爱打抱不平。

    她们村里男孩少且怂，女孩子多，女孩都愿意跟在她身边，比跟着男孩还安全。

    今天看到沈识被羞辱，她比自己被欺负还要生气，没控制住，直接爆了。

    这些事情她以前也跟沈识讲过，他多少也是有所了解的，于是他又说，

    “人吧，得审时度势，得不断调整自己，环境变了，年龄大了，人也要跟着改变。对不对？”

    “沈识说得对，沈识要度势。”青初干脆撒起娇来。

    “你答应我，不能再这么虎了，听见没？这样要吃大亏的。”沈识没有心思理会她的撒娇，他又不能一直在她身边看着她，是真的担心她。

    “听见了。”青初乖乖地说。

    两个人叫了出租车回家，路上沈识没再训她，但是今天下午流淌在两人之间的那种温情、温暖又温馨的气息，算是彻底被她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