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所有人都抬头望天，天空之上，他们目不能及的地方，有一种强大到他们无法想象的高级智慧生物盘踞在那里，没有人知道它为什么在那，只知道灵魂深处的战栗让他们动弹不得。而死死地盯住天花板的芥成，渐渐发现那高空中的不知名生物，将气息锁定在了这间客栈，血脉深处的仇恨也因此愈演愈烈，使他逐渐要失去理智。而那位俊朗公子却冷静地继续作文，完全无视天空的异样，也无视在这里发癫的芥成。

    天空中高级智慧生物的气息锁定范围逐渐缩小，片刻后，就集中到了芥成和俊朗公子身边数尺土地，这让芥成几欲癫狂。他不知道天上那东西究竟要做什么，几近沸腾的血液让他此刻完全不能思考，一时间他只觉得天上那东西要做些对他不利的事情，但在眼下这种气息锁定的状况下，他根本避无可避，那便只能祸水东引了！随着气息锁定的范围继续缩小，芥成终于忍无可忍，竟又跳到了俊朗公子身边，将他紧紧地抱住！

    俊朗公子毛笔一抛，不由惊呼：“你要作甚！”

    然而芥成却不说话，只是紧紧抱住，他觉得若是天上那东西要做些对他不利的事情，眼下他二人形若连体，说不定有几分可能将攻击锁定到这讨厌的俊朗公子身上。俊朗公子见芥成不语，只觉厌恶至极，连忙推搡，不想芥成犹若附骨之蛆，两人竟反倒在地，扭打了起来。

    天上的气息锁定愣了一下，但还是继续缩小，最后集中在了两人身上。

    皇城城楼上的红衣男子不由双目一眯，凝重至极。临安城郊的普通儒生也目不转睛地望着客栈方向。

    而当芥成和俊朗公子扭转得不分彼此的时候，忽然从天而降一道金色光束，在芥成与俊朗公子不停变换体位的瞬间，贴着芥成的面门，竟直直地打入了那俊朗公子的天灵盖！

    刹那间芥成几乎脑中一片空白，俊朗公子也双目圆睁、瞳孔散大。整个临安城安静到了极点，这死寂似乎持续了很久，但又好像只有短短一瞬。对视的两人毫无动弹，也不知过了多久，高空笼罩下来的气息终于消失了，那种恐怖的压迫感也渐渐远去。那个高级智慧生命似乎在降下这一击之后便无意停留于此，向更高远处远离临安城而去。

    城郊的普通书生见证了结局，转身离去。城楼上的红衣男子却不由精神一振，对那高级智慧生命不甚在意，反而转身喝令来了几名下人：

    “来人，去那间客栈将那人带来。”

    “是。”阴暗处浮现出一名单膝跪地的兵士，又兀地消失。

    临安城中众人也见到了那束金光，却无人知道那是何物，只知道想必与天上那无名威压相关。随着那令人不安的威压远去，墨云退散间又恢复了晴空万里，临安城持续许久的寂静终于被一声小贩的吆喝声打破了，接着此起彼伏地响起了车马声、嬉笑声，凝固的早点的香气也飘飘渺渺地在临安城的上空回转起来，西湖中的小荷恢复了摇摆，似乎今天的临安城与平日里没有什么不同。

    耳边从极致的寂静回到了极致的喧嚷，芥成终于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名双目圆睁的俊朗公子，一脸不可思议。那个让他血脉沸腾的源头已经不在此处了，他的理智也渐渐恢复，马上从那名俊朗公子身上跳离。他，他，他死了？因为我的一波骚操作，导致天上那东西原本指向我的攻击打到了他的头上？我这算是杀人了？一时间劫后余生、茫然和愧疚占据了芥成的大脑，完全不知所措。客栈中其他反应过来状况的人也对着此间指指点点。

    就在这时，那名俊朗公子的双瞳忽然变成了金色，一个眨眼，整个人竟凌空浮起，气息忽然突破到了闻道境！

    对闻道境气息无比熟稔的芥成第一个发现，难以置信地望向了俊朗公子。他，他没死！甚至还突破了修道壁垒！不对，他的气息……

    芥成猛然发现自己的血脉竟然有些微微沸腾的迹象，眼前这位俊朗公子竟然也散发出了和更高天上那东西类似的气息，只是不知道微弱了多少，以至于芥成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的理智，但还是对这个气息的主人感到无比厌恶。原本他就因为此子对自己不理不睬感到不爽，眼下又有这种让自己烦恶的气息加身，还同样突破到了闻道境，真真是厌恶到了极致。不过就算突破到了闻道境，自己现在也勉强看到闻道中境的门山了，倒也不会弱于他便是……

    他的气息，怎么突破闻道中境了？！

    没错，眼前这位金瞳的俊朗公子自突破闻道境以来，气息便在逐渐攀升，几息之间便突破了闻道中境，接着又突破了闻道上境，最后不可阻挡地突破到了毓灵境！

    怎么可能！就算世人百之九十能闻道，能闻道者基本能毓灵，但不可能仅仅几息就突破到毓灵境的！芥成震惊无比，但他旋即想到了自己遐想过无数遍最终不得不放弃的那个画面。没错，拥有凤凰智识可以做到这种事情。而刚刚天上那个让他本能仇恨的生命，绝无可能是凤凰，那只有可能是凤凰的死敌——真龙！

    刚刚那道金光，不是夺命的攻击，而是一道真龙智识！是和凤凰智识一样，一旦拥有，几乎半只脚就踏进了琅嬛境界的真龙智识！此等天资，几息间突破毓灵，毫不稀奇！

    脑子中还在飞快地过着这些信息，芥成简直不敢相信。如今他不知道刚刚那道真龙智识的目标到底是自己还是眼前这位俊朗公子，如果原本的目标是自己，那现在直接突破到毓灵的人应该就是他了……

    俊朗公子突破到毓灵境后并没有马上开始毓灵，而是轻轻落在了地上，木然的脸上恢复了些神采。他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又颇有些嘲讽地看了下芥成：“原来这就是毓灵境啊，对了，你刚刚说你是什么境界来着？”

    芥成原本心里就已经无比懊悔，苦苦追求凤凰智识不得的他，竟眼睁睁地看着此人在自己面前获得了真龙智识，甚至那真龙智识原本有可能是给他的。他已经接近崩溃，听得此言气得一口心血吐了出来，竟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时客栈外忽然车马喧嚣，一队骑兵整齐地停在了客栈门外。为首的一名骑士翻身下马，大大方方地步入客栈，扫视了一周，朗声道：“在座哪位大人方才得真龙垂幸？国师大人请得真龙智识者入宫一叙。”

    “真龙？真龙智识！”闻言周遭顿时骚动起来。

    “原来刚刚天上那东西是活生生的真龙！”

    “天惹，想不到凡界真的能见到此等生灵！”

    “那名公子难道真的得了真龙智识！这可相当于半只脚踏进了琅嬛境界啊！”

    “可着实令人艳羡啊……”

    俊朗公子闻言却略一思忖，随即大大方方一甩广袖：“原来那东西是真龙智识，怪不得玄妙至此。”说完他又嘲讽地一瞥芥成，抬头对兵士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鄙人有幸得真龙垂青，不知国师大人邀见在下所为何事？”

    “小的只是奉命行事，不知个中缘由，恳请大人随小的走上一趟。”

    “那便与你们走上一趟吧。”说着俊朗公子信步上前，转眼就要走出客栈。此子未得真龙智识前便已是一表人才，眼下更是器宇轩昂，令周遭诸人讶叹不已。芥成此时终于回过神来，回想起自己本也有可能获得真龙智识的，不由冲上去道：“我也……”

    俊朗公子闻声想去了刚刚芥成讨厌的一幕幕，猛然转头一瞪，眼中金光大放：“滚！把这个癫公给我拖走！”

    为首兵士朝身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马上有人捂着芥成的嘴把他拖到了一边去。见状俊朗公子才满意地点点头，跟随为首兵士上马，向皇城奔去。

    ……

    夏满结束文审之后仍留在太学府等待文审的结果。她对上午那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心神不宁感到困惑，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她的发挥。不过她阅文多年，这些文史类的题目倒也难不倒她。整个房间参加文审的学子都留在此处等候文审的结果，所以没有人知道上午在临安城发生的轰动大事。

    太学府集结众学谕之力迅速完成了文审的阅卷与排名，在午时公布了通过文审、进入武审的名单。一共六十四人，夏满焦急地探头寻找自己的名字，竟真的赫然在列。她满意地长舒一口气，小科试的一切都比她想象得顺利。早上她方来时向学谕展示了自己临时抱佛脚的毓灵境界，学谕予以认可，并认为她至少已经毓灵一年了，这让夏满困惑不解。文审时虽然受到了一些莫名的干扰，但凭借底子还是顺利进入了武审。只是这武审对她实在有些不友好，得赶紧回去跟芥成商量一下对策。

    芥成，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呢。

    想罢夏满随众多考生离开了考场。此时场面乱哄哄的，自然几家欢喜几家忧的，潸然泪下、引吭高歌的都不在少数，让人感叹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夏满虽然欣喜，却没有余力在意那么多，她要利用仅剩的一天时间来冲刺武审。于是她头也不回地迅速离开了此地。

    纵然夏满一心赶路，这回到临湖轩的一路上她还是不由地注意到了整个临安城的大街小巷都在流传着同一件事，似乎就是今天上午发生的事。

    一条真龙不知因何缘由降临在临安城的上空，将自己的一缕真龙智识赐予一名人类男子。这名男子在得到真龙智识后即刻晋入闻道境，几息后便突破到了毓灵境，如今被国师大人召入宫中收为亲传弟子。

    人们都在期待他什么时候会晋入观心境，而此刻皇城的一角已经出现天地元气被疯狂吸引的天地异象，虽然不如夏满当初毓灵时惊人。

    而这位人类男子，名叫柳良。因得真龙智识并于宫中修行，世称龙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