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的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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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村庄里都是亲戚,有的有血缘有的没有,七拐八拐的,但是都能用得上称呼,比如刘大伯,张小叔,李家大爷。我家前院是三大伯家,后院是周大伯和四大伯家,西院只知道是同姓大爷,至于是哪一支脉上的就不清楚了,院东外是一条小路,就是四大爷和周大伯家,出去必走的,我想那条小路是他俩家的专属。

    三大伯家在我家南侧,隔着村里的仅有的两条东西走向的马路中的一条,我们叫前趟垓,三大伯,四大伯也就是小姐杰子的父亲,与我的父亲是一个爷爷的,至亲的堂兄弟。三大伯是大队会计,想一想无论在哪个年代,会计都是跟钱打交道的,所以三大伯家的生活,我们都羡慕不已。

    三大伯家房子是四间砖挂面的,就是用土坯砌成,房子的前脸和拐角至东西两侧一半处,用砖代替土坯,屋顶的红瓦代替了茅草,这样的房子是富户的标志。如果有人打听这家人的住处,回答的人会说:“你说那谁家啊,对,就在这个屯。进屯子就看到了,大红瓦房就是。”。还时而不时的指着大致的方向。

    据说三大伯十四五岁就结婚了,虽然结婚早,可是大太爷却没让他停止学习,用大太爷的话说:“识文断字就如同薄技在身”,大太爷的观念遥遥领先同龄人,这一观念在惠子身上得以践行。

    三娘留下四个女儿,两个儿子后,匆匆的病逝了,母亲说,三娘离世时候才三十多岁。三大伯家的老大我叫香子大姐,她的年龄只比母亲小几岁,瞧瞧看吧,父亲真的是奶奶高龄所生,才会年龄不大,辈分不小,用我母亲戏谑父亲的话是“狗尿苔不济长在金銮殿上了“。

    那时候农村人大多数都想变成市里人,变成市里人户口也就是城市户口,就是人人羡慕的红本。香子姐嫁给了汽车厂的工人,我们这叫汽车城,意味着汽车厂工人都是高薪,这么好工作的城里人到农村娶媳妇,可想而知条件和能力了。玉梅是二姐嫁给到了乡镇,当时大家都说嫁给了个科长,后来才明白是“磕长”,打我记事起她们就已经结婚了,两个婚姻都一个样,仅仅有个红本,其他一贫如洗。这两个姐夫都不爱说话,我想这就是他们不远万里低就成亲的原因,对于这家的大哥我也印象不深,只是知道在三大伯的运作下,大哥是电工。有两个有工资的人持家,三大伯家的日子是十里八乡的富户。我印象最深刻,也最熟悉的是二哥发子,三姐玉莲,和老姐秀子,我们这管一家最小的叫老姐或者老哥。

    有一次跟着母亲去三大伯家借绳子,农村人都是工具串着用,没有哪家真能做到不求不借过自己日子的。刚到门口,大碴粥的香味就从敞开的屋里飘出来,大碴粥这种食物,是让人百吃不厌的,玉梅二姐边去里屋拿绳子边说:老婶,大碴粥刚出锅,我放了大豆,来一碗尝尝,粘糊的可好喝了“。家里刚吃完饭,母亲说。这时候停在地中央的我猛地就觉得门后有人盯着我,唉真的有啊,是发子,他超级大的眼睛,正努力的向上挑起眼皮,眼神怒目于我,嘴还不停的蠕动,我看懂了表情,也读懂了唇语,是说“不许吃嗷“,当时这句话在耳朵里配了音传到了心里。虽然是前后院,但我很少来这家人串门,更无从谈起见饭就吃了,这件事萦绕了我很多年,常常自我反省,是不是哪句话或者哪个动作,哪个眼神,让他以为我是一个见到饭就垂涎欲滴,完全失控的人呢。我没有把上演的眼神杀死大碴粥的一幕与母亲讲,我想除了在母亲心里扎一根刺没有任何益处。直到多年以后我领着外甥女路过三大伯家的门口,看见发子的大女儿惠子在吃饭,她说给她吃一口吧,我说不用,这孩子刚吃完。惠子说:“刚吃完也能吃点,小孩子都觉得别人家的饭香,我小时候就这样。“,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是惊愕,然后是感动,这时的惠子仅仅十二三岁啊,稚气未脱,我甚至有流泪的冲动,原来并不需要吾日三省吾身,因为原本遇到的人,骨子里就缺少善良。幸而惠子与她父亲不同,这也是她能走出黑土地,在BJ定居的原因。当我拔出这根刺,并用手握着,像指挥家的指挥棒,讲给母亲听,讲给姐姐们听,讲给任何愿意听的人听时,我从自己用词和声音中感受到了对发子的鄙视,最后是释然。

    而发子却在多年前协同或者串动大舅家的福吉又一次做出亏欠母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