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夕阳的余晖中，一个戴着奔尼帽的身影在北桥桥面上操持着一根路亚杆。当然他用的是正儿八经的渔具，不是王氏黑话中的管制物品，但他却不是在钓鱼，随着他的轻轻荡抛，一块吸铁石拖着鱼线坠入湖水。

    “施密特老爹，您确定您的军盔是从桥的这一侧掉进湖里的吗？”凯文扭头看向施密特，手上感觉到吸铁石触底，合上线杯，缓缓收线。

    “我确定。”施密特恢复到话少严肃的状态，依然低头做着手里的事，仿佛胜利的时候抛掉军盔的是另一个ID昆古尼尔的玩家。

    备受尊敬的施密特老爷子，是个威玛国冶金工程师，就职企业被夏国国企首山铸冶集团入股后，他被请到了夏国做顾问。在夏国一直干到退休，老爷子身体依然硬朗，闲不住的他做了些手艺活，打造一些冷兵器、盔甲和机械，工艺精良，品质可靠，在网上开播分享。

    老爷子一生未娶，只有一个型号很旧的智能助理陪伴，在不熟悉的人看来这是个孤僻刻板的怪老头，他手上有活的时候基本搭不上任何话，只有和玩家们玩游戏时才会话多一些，也从不废话从不重复。就像他的视频作品一样，他几乎不解说，只有言简意赅的字幕，还是智能助理霍克帮他做的，也不发什么动态，点开主页就是分类条目整理明确的各种视图作品。

    施密特曾被高能视为偶像。老爷子播放量最高的作品，是一台比例缩小的88毫米炮，只是没有炮弹和观瞄。高能结束刑期后，看到施密特的作品仍在，怒而取关！

    这位冶金铸造方面的高质量人才加入基地，也挺令王成岳惊喜意外。施密特的退休待遇非常优渥，制造的工艺品很少售卖，也许是找到了一个他喜欢的工作氛围和环境。他是第一个开设个人经营单位的玩家，施密特工坊出品的除了砍丧尸各种利器（现在只砍过凝胶假人），有时去帮忙还能分到老爷子的啤酒和香肠。

    施密特和其他几个玩家正在打扫战场，把防守游戏中用的AR设备、体感穿戴等清点收纳，登记回收到仓库。还要把桥面上和防线前为了拟真拉起的铁丝网、角钢刺猬等路障收起来，为明天回家疏通道路。

    他正在给防守第二阶段大显神威的88毫米炮拉上雨布，已经拆下了需要另外保存的AR电子设备。这是一台拟真度很高的AR互动设备，就算关闭AR模式也能体验到推弹入膛、气压装置带来的后座力、退出弹壳等标准流程。老先生亲自打造了这门宝贝的大部分部件。

    “先生，物品已经清点完毕没有遗失，基地也下发了工作积分。”施密特的智能助手霍克汇报，霍克“本体”并不常跟随施密特外出，它正通过一台装卸车的终端和施密特汇报。

    施密特也只是简单抬头正对摄像头，说了句：“入库吧。”又低头把雨布的拉绳在地钉上绕圈。

    AR相关电子设备会存到生活区娱乐中心的仓库中；无人机已经自己飞回了中心蜂巢；路障推入靠近防区的棚屋，王管理员说这样可以快速布置到位；那些大件金属制品“机枪大炮”被霍克操作装卸车堆放到轨道车皮上，准备拉回工业区保养后存放。

    联通三大区域的货运轨道是度假村原有的观光火车轨道改造的，每个车皮可以承载10吨左右，用于运输大宗货物。经历几轮防守游戏玩家，还在此基础上设计出了列车炮机动防御系统，波莉娜就常常负责操作列车炮。其实就是平板车皮上放几门迫击炮、火箭炮的水平，离旧时代大战中咆哮的钢铁怪兽差很远。

    越过铁轨的王成岳，看到施密特没了军盔露出的苍白头发，和用吸铁石打捞起一堆垃圾的凯文，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咳，我记得标准的威玛尖顶军盔主要是皮革制成的，金属徽章也是黄铜制成的。”王成岳看到缘木求鱼的凯文忍不住提醒道，他脚边堆着的乱七八糟的金属垃圾，有废弃地笼、雨伞、铁钉、茶叶罐……

    “谢特！我说我的幸运体质怎么不生效了。”凯文懊恼了，老爷子埋头做事都没提醒他一下。

    威玛历史上更有知名度的军盔是狼首统治时代的钢盔，在旧时代大战中伴随狼首的兵锋席卷了整个奥德赛大陆，甚至一度兵临当时红联，也是现在罗西亚的首都——铎科伊。

    狼首军队的钢制军盔给了很多人先入为主的印象，忘了威玛旧帝国的尖顶军盔是皮革的。

    而王成岳这个杂学家正好覆盖到了这个冷知识，他也想吐槽：这么个防护力弱还目标明显的玩意儿，除了近战缠斗中可以让头槌有暴击伤害，上战场真是鸡肋；不过在末世世界观下，防范jockey或者猎头蟹骑脸就很实用了，如果有的话。

    “魏骏杰有无人潜航器，还带机械臂的，趁太阳还没下山，我和你一起去借过来吧，那玩意有点重。”王成岳给出了解决建议。

    王成岳和凯文·史密斯的认识，始于一次王老爹的高成本教育。王成岳考上大学那年，父子俩去了萨姆联邦著名的赌城旅游。为了让儿子体会赌毒危害，避免染上不良嗜好走了歪路，王老爹开出了单笔最高的教育投入——掏出2万联邦币换成筹码，让王成岳去输光，然后到赌城光鲜外表下的阴暗角落，去看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瘾君子和homeless（流浪汉）。

    王成岳是在赌桌上认识凯文的，凯文这个小意外让老爹的教育产生了些意料外的效果。王成岳输光筹码的时候，凯文的筹码翻了三倍，赌局结束还很开朗地和输给他的人交朋友，不得罪人。

    后来与凯文进一步认识，他是个地产商幼子，没有继承家业的重担，远离家族内斗，属于怎么舒坦怎么过的类型。

    王成岳得到了一个深刻的启示：有的人天生就是资本比你雄厚、情商比你高、运气还比你好，你再怎么努力也补不上，再卷也是输出剩余价值给这类人——

    累死累活半辈子还比不上人家一个小目标，玩什么命啊？

    “王，你的创意太酷啦，要不要我再帮你联系萨姆的那些游戏公司加深合作，联动内容就不仅限于那些经典IP；还有硬件供应商，他们有更酷的东西……”凯文滔滔不绝。

    “太长远的以后再考虑，我记得你的堂姐那里的东西也是非常酷，我想拜托她录一些枪声素材，我们游戏中有的内容快授权到期了。”王成岳没有把话说得太直白。

    凯文则是有些泼冷水：“你自己去联系她吧，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应该不屑于在这样的事情上费心思。”

    “没问题，我会直接去联系她。”王成岳直接应下。

    二人推着工业储气钢瓶一样大的无人潜航器和吊放绞盘来了桥边，很快放下设备，在尚未完全昏暗的湖水中找到并打捞上了施密特的军盔。

    在施密特的工坊中，向智能助理霍克交付了个人任务，玩家到达一定标准可发布个人委托任务，可以用个人积分贡献点、其他物品或服务做为悬赏。不然凯文也不会耐着性子帮堪称社牛克星的老爷子捞军盔。

    凯文拿到了他的奖励，一把80多厘米长的联邦1860骑兵军刀。他早就在施密特这里订制，赶在这次体验活动末期才积累了足够的委托次数，从老爷子这里订货不仅要给足积分贡献点，还要完成一定数量的个人委托。

    这型军刀在萨姆联邦殖民拓荒时代的军事行动中几乎无处不在，在懂行的人眼中，它的刀光能投射出西部拓荒、联邦内战、与伊比利亚王国争夺殖民地战争的历史影像。

    就在凯文挥着军刀适应手感的时候，像是购物车上长了个上半身的智能助理霍克“本体”来到王成岳面前：“管理员，你的建议在委托任务中起了关键作用，需要什么奖励？”

    霍克这类早期的人形智能助理上市的时候，外设工艺还没解决恐怖谷效应问题，所以霍克是经典科幻中的人形机器人造型：质地明显的金属外壳，关节处能看到铰接结构和传动连杆，大头显示器一样的脑袋上有用来表现情绪的数码屏“五官”，真正的眼睛是数码五官中间充当鼻子的摄像头。

    霍克已经因型号老旧，很多部件停产，它的平衡协调系统出了问题，无法双足直立行走，早期双足机器人的步态很别扭，像是正常人故意蜷着腿走路。施密特直接给它DIY了一个带动力轮的工具柜，做为它的下半身。

    这一改造，实用性还大大提高，霍克可以快捷地帮施密特递上想要的工具，或者作为临时工作台处理简单工艺。霍克的轮子是麦克纳姆轮，在平整地面机动极为灵活，但是在室外磨损很大，所以它的“本体”基本只会待在工坊，同时也是在施密特出门或者专心干活的时候当前台接待。

    王成岳看着霍克，思忖了少许，瞟了眼角落的金属边角料，有了注意：“霍克，我想要一件工艺品，我给你图纸，你应该就可以完成。”

    ……

    晚饭后，豪华单人间改造成的玩家宿舍，波莉娜侧坐在窗台上观赏月下的湖景。

    王成岳敲开门后，房间的灯光亮了起来，这位淡金头发的罗西亚美女穿着修身的米色高领长毛衣，下摆包臀，修长的双腿裹着黑色连裤袜，白天的军帽就放在腿边，指间戒指上有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

    她正一条腿撑在窗台上，另一条腿自然下垂，完全不怕走漏风光的样子。访客走近后，波莉娜才慵懒又不失优雅地把撑着的腿放下，切换成标准礼仪的女士架腿坐姿，把双足藏入拖鞋，并且取下了夹着烟的戒指，架在了一旁的烟灰缸上。

    波莉娜•卡嘉丽娜是严冬所在院校的一个神秘插班生，迅速成为校区的明星校花，她家境殷实家教很好，几乎擅长所有“贵族才艺”绘画、钢琴、芭蕾。她来参加基地活动，可见这位大小姐优雅绝色的外表下有个狂放不羁的灵魂，在基地撞见同院校严冬和米夏的时候，差点失足坠入湖里。

    波莉娜的家庭背景是父亲在罗西亚军工巨头“斯芬托维德集团”担任高管，她轻松就为基地AR游戏提供了大量翔实的数据参考，使得一二阶段的硬核程度堪比军事训练模拟器。

    “这是我的小礼物，感谢卡嘉丽娜小姐对基地防守建设的帮助，如果我判断没错，应该和您军帽上的图案是同款。”王成岳递出了一架“银燕29式”战斗机的金属模型，这是王老爹的生意经，善于观察投其所好，可以很快拉近与客户的关系。

    这款红联末代的战斗机，在当时的标准下十分优秀，可惜支持它全力发挥的作战体系很快分崩离析了。

    “谢谢，管理员先生，您真是个心细体贴的人。”波莉娜欣然接受了礼物，放在窗台上的军帽旁边，恢复了先前放松的坐姿，军帽和模型置于她的腿弯下，有股异样的暗示。

    “你可以不那么拘谨，在我们的文化中，关注女性的魅力所在不是一件失礼的事情。”窗边的佳人看着王成岳努力控制视线不下移，有些好笑，随意用洁白修长的手指理了理腿上丝袜松紧不均匀的地方，“你可以直接称呼我波莉娜或者珀丽娅。”

    王成岳放松了下来，也没什么，这个时代比她好看的人形外设如过江之鲫，就是缺了那撩人的气质——说起来气质这东西是真的玄乎，可以说是纸片人和三次元美女之间最后一道鸿沟，不知道多少造福了千万男同胞的外观设计大师在此折戟沉沙……

    “波莉娜小姐，这次的体验可尽兴？我想在维护改造前采纳一下意见。”王成岳表现得像个接待贵客的酒店大堂经理。

    “我很喜欢这里的氛围，可惜我还是克服不了VR晕动症。”波莉娜有些遗憾，她在基地一大爱好是玩VR驾驶和VR视野控制的无人机，可是有严重晕动症，玩VR视野的高速穿越机回回yue出来，只能适应慢速的炮击校正无人机。这也是为什么她VR驾驶切尔诺阿尔法的时候，中了个龙咳早期，就同步率掉得飞快。

    “我注意到你刚刚在看湖面，是不是也觉得湖面太空旷了。”王成岳图穷匕见了，“我记得您父母所在企业旗下，有做水上载具的……我想得到您父亲瓦西里耶•卡加林先生的直接联系方式，洽谈采购设备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