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姑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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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丑皇后.论功行赏

    回到偏殿,皇上愤怒的将一只杯子摔得粉碎,吓得阿福心头直颤,半点嗤声不得。

    太后从来视朕如亲子,如今朕却无能为力,只能亲手送她去离宫。阿福,你说朕可是太过无用?皇上狠狠的盯着阿福。

    阿福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颤颤巍巍的还哪敢回答。

    皇上直直地望着他,锐利的目光透出一丝凶芒,过了片刻,才忽然敛了精芒。

    阿福,起来吧,朕不是怪你。皇上似乎忽然间疲累了不少,颓废的坐在木榻上。

    如果朕不这样,他们势必不依不饶。阿福,随后你给太后派几个下人去伺候着就好。皇上想了想说。

    阿福应了声,却是满头冷汗。有道是伴君如伴虎,皇上一个情绪变化,着实将他吓得不轻。

    晚饭的时候,丑皇后亲自带着宫女提着御膳过来。她看起来心情极为愉快,换着无论是谁,亲眼看着除去了仇人,心情都会大好。

    对着满桌琳琅满目的美食佳肴,皇上倒变换了一副笑脸,似乎刚才的气怒怨恨从不曾有过。

    自从皇上移居偏殿,便很少去往皇后寝宫,如今二人秉烛相对,大约是数月来的第一次,一时相对无言,气氛也略微尴尬。

    丑皇后暗暗叹息,时间终会淡化一切恩爱,久了,终不会再来。

    皇上也没说话,只是喝酒吃菜,似乎很久没有吃过如此美味。

    吃着吃着,皇上不觉又说起他的木匠专攻,眉飞色舞,兴致盎然。

    丑皇后听得乏味,但还是表现出共鸣般的兴趣,满黑脸都发着光。

    她当然知道,就算不想听,此刻也要装着清音般的聆听。

    皇上喝了一会儿酒,像是借着酒性,又说起幼时的陈年往事,自然是思念又伤感,叹怀时光易老,又抱怨自己根本不想当皇上,只想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匠工。

    做皇帝好累啊!他说。

    我跟父皇说过,可父皇说我身为皇家长子,便注定了要肩负社稷,担当重任。可对于当皇帝,我从来都没有一点快乐,反而是每次做出一件木工,我就觉得满怀愉悦。

    皇上摇头叹息,满是惋惜和惆怅。

    丑皇后静静地听着,也不知说什么好,皇上喝完了酒,她就满上一杯。

    要说来,皇上的酒量还算不错的。当年所有皇子中,皇上的酒量是出了名的好。

    随着酒意,皇上的话明显多了,哪怕听起来啰里啰嗦,甚至夹缠不轻,若是平时,丑皇后早就恨铁不成钢的拂袖而去,谁还爱听他说些家长里短。

    一代帝王,竟至于此。

    丑皇后终究还是隐忍着心头怒气,不时地打断皇上的兴致勃勃,逐渐将话题引到铲除华党的问题上。

    这些话,皇上似乎颇不在意,仍是说说往事,发发牢骚,最后一副醉眼朦胧的望着旁边他那还没完成的古怪东西,不觉咧嘴憨笑。

    皇上那神情,就如同酒色丈夫看着年轻貌美的女人一般,丑皇后瞧在眼里,不觉望了一眼那四不像般的木架子,心里越发气恼。

    皇上,你是九五之尊,当以社稷为重,这些木匠活儿还是少沾染些好。丑皇后说。

    皇上一愣,随即哑然,搁了夹着菜的筷子走到那木架旁边,用手拍了拍也不知是牛头还是马头:皇后,你还不知?朕的心意,朕的理想,朕的欢乐,都在这里。

    他的情绪一忽间有些激越:朕的理想从小就只想做一个太平的木匠。至于这大好江山社稷…

    他像是一汪开水一瞬间又冷却下来,垂头走到座位上又坐了下来。

    他执起丑皇后的手说:皇后,如今华太傅已除,朕还有什么可担忧的,不…不,也不全是,还有人重权在握,虎视眈眈。不过朕有皇后,有皇后为朕分忧,朕就放心了。

    丑皇后默默的望着皇上,暗自揣摩着皇上说的话,但怎么看,皇上说的并不是虚伪之言,可再想想,又意有所指。

    可是皇上,妾身只不过后宫女流,登不得朝堂,也不能违了祖制,但能为皇上分忧…丑皇后试探的问。

    谁说女流不登朝堂?这是朕的天下,朕说了算。皇上大着舌头,说的像是酒话。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再倒。

    丑皇后阻止了他:皇上不要再喝了,明天还要上朝呢!

    皇上打了个哆嗦:朕实在不想去,去了朝堂就浑身不自在。

    皇上说笑了,要知此次除去华党逆贼,朝中官位多有空缺,明天上朝还得与大臣们商讨该如何安置,还有此次除去华党的有功之臣,也该论功行赏呢!

    论功行赏?哦,对对对,论功行赏。可是该怎么赏赐,皇后可有主意?

    丑皇后说:不久前安庆王来求见皇上,只是皇上没准。后来安庆王来见了妾身,便为此提了些建议,妾身想着或许可行,就列了张单子,还请皇上过目。

    丑皇后从身上摸出早已备好的单子,递给了皇上。

    皇上歪着头看了看,似乎神色不变,将单子铺在桌上,又摇头晃脑的指了指单子上的一个名字。

    丑皇后看了一眼,正是江都王李七重。

    李七重是先皇最小的皇叔,自来以德高望重自居,一句“以德服人”成了龙城“美谈”。只有对他极为了解之人,才知道他实则昏聩无能,但偏偏平时遛鸟之时遇到美女也会吹一声口哨,以显示自己老而弥坚。

    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出现在封赏的名单上,皇上点了点,也没有说什么。

    丑皇后说这是安庆王和周任安提议的,觉得让老一辈的皇亲国戚上台,能镇压场面。意味深长,则指的是儒家至孝,让后辈们能“尊老爱幼”,不要老想着动歪心思。

    这个解释颇为不伦不类,甚至可笑,皇上不动声色,也没有多说,意思是准了。

    丑皇后瞧着暗暗松了口气,这江都王出现在封赏名单实际上是她鼓动周任安去和安庆王提议的。

    安庆王自知此次铲除华党有大功,到时皇上必然会论功行赏,他可不认为自己会盖过歧王,但若弄个好糊弄好控制的江都王上来,总能压制住军权在握的歧王。

    安庆王是这样认为的,因此周任安一说,他就同意了。

    皇上默认的也像是同意了,至于其他的论功人员也就更无异议。

    丑皇后想想就心情愉悦,一张黑脸回到寝宫时都放射着花儿别样红的光彩。

    苏雪儿看到她的模样,不觉心情瘾动,拉了丑皇后的手就问:皇上可是同意了?

    丑皇后欢欣鼓舞般说:同意了。

    苏雪儿也放下心来,望着丑皇后黑中透红的脸,就像暗夜中的玫瑰,她不觉伸手轻轻掐了一把。

    丑皇后嗔了她一眼,但还是喜悦无限。她问:你呢?去夜澜那儿了解得怎样?

    苏雪儿嗤的一声:那家伙倒是坦率得很,杀了乐东洛的就是他。

    丑皇后目光一沉。

    苏雪儿说:他的解释说是为了帮助靖王爷扳倒太子做准备,毕竟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丑皇后想想这理由也觉得说得过去,如今趁机铲除太子党的一大助力,倒不是不可,可夜澜的擅自作为还是让她颇为不喜。

    苏雪儿看得出来丑皇后对夜澜起了隔阂,笑说:不管好不好,先用着再说,此人心思狡计,确实是人才,就是我们制定的那个嘉奖名单,你道他看了怎么说?

    哦?他说了什么?丑皇后问。

    他只说了八个字,那就是火上浇油,借刀杀人!苏雪儿显得很是兴奋。

    丑皇后暗暗惊诧。

    事实上她和苏雪儿思虑再三,定下这个祸水东引的封赏名单,就是给安庆王歧王等人火上浇油,然后借刀杀人。

    这些手握重权的人不除,她就不能完全掌控朝堂。可她又不能做得太明显,更不能自作主张的安插自己的人脉。要是那样做了,肯定会惹人不快。

    丑皇后才不会去犯那种错误,何况有华太傅的前车之鉴,她考虑了一番,便以退为进,借着安庆王的名义捣鼓出来这份杀机四伏的封赏名单。

    而只一眼,夜澜就如此精辟的看出了她最终的的目的,这让丑皇后隐隐觉得有些害怕。

    雪儿,你说这个夜澜…到底什么来历?这一直以来都看不透他,我们也查不到半点踪迹,是不是…

    这个人很神秘,皇后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其实我之所以直接问他是不是他趁乱杀了乐东洛,就是因为那天我看到他身上的血迹,我就是想试探他一下,没想到他倒坦白的承认了。

    丑皇后若有所思。

    苏雪儿说:随后,我还问了他,就将皇上做的梦说是我做的,让他给我解梦,结果他居然解了。

    丑皇后问:他又说了什么?

    苏雪儿说:他说这种梦境,往往揭示着陷入危险境地,并最终会受到亲近之人的伤害。

    丑皇后呆了一下,脸色有些变了。

    皇上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而且都是同一种梦,虽然皇上看似是随意的说起,可她总觉得隐隐不安。

    因为皇上当时说起时那种微笑的眼神,就像隐藏着一把利刃。

    皇后,你怎么了?苏雪儿见丑皇后愣神。

    丑皇后一惊回神:没什么,雪儿,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让皇上做这样同一个梦呢?

    苏雪儿觉得不可思议,可想想天下之大,异能无处不在。何况她师傅以前也说过,这世上有着能人异士,就可以通过自身奇特的力量从而影响和改变别人的梦境。

    只是这种人极为稀少。

    如果说真的有人在对皇上施展影响,那么这个人会是谁,他到底要做什么?

    丑皇后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忍不住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