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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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诛虫

    项璟所在的军团一个月之后被调去龙州郡边境,防备秦国,黄啸也被调往此处领军,秦楚两国都在边境屯重兵,随时准备开战。

    先前确认项璟身份的事情,因为中间官员的疏忽大意,这件事一直被搁置,等了半年,项璟也没得到半点回复,但是项璟是郑国名门之后的事情却慢慢的在军营中传了开来,自然而然的也传入了黄啸的耳中,当日闲时,黄啸就命人唤来项璟,一见项璟,只见项璟生的白嫩,器宇轩昂,行走之间黄啸顿有相识之感,心中暗想父子两人确实长得极像。

    “军中传言说你是项成之子?”

    “回将军,家父确乃项成。”

    “你可能证明?”

    “先前有郑王令牌可做证明,只是已经被人拿去。已不可自证。”

    黄啸询问了手下,确认了的确有个令牌作为证物被拿走了。

    “你是如何从郑城逃出的?”黄啸问到。

    项璟便将母亲在秦军围城前托人将自己送出,以及如何一路抵达楚国的事情,一一交代。

    “郑国破灭,你可知晓?”

    项璟顿了顿:“之前在路上已有听闻”。

    “你父亲战死,你母亲后来在府中自缢,这些你也都知晓了吗?”

    听到这句话,项璟呆立了许久,怅然若失,心中像是被人狠狠地割了一刀,泪水止不住的涌了出来,恍惚中听到有人说话,却听不清是什么,直到旁人摇着他的身子,他才回神。

    黄啸见此也不作态,心中自知这名少年的身份也应该不假了。

    “五国伐齐的时候,我与你父亲曾经一同作战,我们也算是故交,你确实与他的相貌颇为相似,但是你的身份还需慢慢查明,如今你暂且在我帐下掌旗,其他的事等以后再说。”说完让人将还在悲戚中的项璟领了下去。

    后来,由于黄啸的干预,项璟的身份也迅速一一得到证实,但是黄啸也并没有因此给于项璟特殊的待遇,而是让他留在军中磨练,从最底层的掌旗一步一步提升,在军中的五年过的很快,五年间,几大国之前相互制衡,并未发生大的战事,楚国以军功论职,因此这段时间在军中晋升变得颇为困难,五年间,项璟也不过是从掌旗做到了骑兵什长。

    在军中,黄啸与诸将谈论军事的时候,常常会叫上项璟和自己的儿子黄延靖(字孟文)旁听,一来二去二人便渐渐熟知,项璟对这些军事谈论倒是日渐痴迷,而从小顽劣的黄延靖对这些却不甚感兴趣,时常走神。黄啸有时会询问项璟的看法,项璟也常常回答的让他满意,黄啸对项璟颇为欣赏,于是黄啸便让项璟和黄延靖二人结为兄弟,也常常让项璟教习黄延靖武艺。

    黄延靖向来顽劣,之前黄啸送他“兵略六要”,让他好生习读,可是过了数年,也没见他翻过几回,但是每次跟着项璟操练学习兵法的时候,却都老老实实的,这世上,恐怕也就只有其父黄啸与项璟能治得住他了。

    一日,黄啸领诸将外出游猎,一行人甚是高兴,只有黄延靖对黄啸说:“父亲,单是行猎,没什么乐趣,不如父亲下令让我们比试。”

    “哦?你想比试什么?”

    “比试射箭啊!今日若是谁猎得的东西多,谁就胜出!”

    “哎,孟文,你这是欺负我箭术不如你啊!”项璟接着黄延靖的话说。

    “大哥,不比箭术也行,就比谁获猎多!”

    “好,不过孟文,我可不会让着你啊!”黄延靖笑着说。

    黄啸看着两人兴起,便笑着说:“行,就依你们,传令下去,今日获猎最多的人,老夫有赏!”说完便让人传令给众人。

    不多时行至一处林深树密之地,众人身下坐骑忽然躁动起来,如何也不能让其安静下来,忽的林阴之处,窜出一只一丈有余的白髯大虫,猛然扑向为首的黄啸,先是一把将黄啸的坐骑扑倒,血盆大口直接将马头生生拽下,接着转头间便要扑向黄啸,那马倒下之时,已将黄啸一只腿死死压在身下,黄啸一时不能挣脱,其余众人早已被这忽然窜出的大虫惊住,呆立在原地,几乎无人反应过来营救黄啸,说时迟那时快,在那大虫正要结果黄啸之时,一只利箭呼啸而来,穿过密林,直直射中大虫的后脖,大虫“嗷”的一声向后跃开,黄啸方才有一时喘息的机会。

    那大虫也非凡物,只是哀嚎一声,却并无大碍,仍旧是头也不回的扑向黄啸,紧接着又是两箭射来,正中虎头,那大虫这才吃痛,哀嚎咆哮,伏在地上,两爪并用,想要将头上的箭矢挠下来,两箭过处,只见一杆银枪随后而来,大虫察觉,四爪一蹬,纵身一跃,躲了开来,转身窜入密林之中,那大虫在林中阴影处游走,来回试探,忽然蛰伏在深处,林中顷刻又静谧下来,挺枪赶到的人正是项璟。

    项璟丝毫不敢大意,死死盯着林中,找着那大虫的身影,那大虫已经身中数箭,已然耐不住性子,不多时只见那大虫又从旁边的小枝之中一跃而出,伴随着一声狂啸,将其中一人拖入林中,只闻一声惨叫袭来,那人便再没了声响,接着,大虫再次跃出,这次直扑项璟,项璟躲闪不急,被那大虫一爪抓伤左臂,只好用枪死死抵住大虫,不要说那大虫本就劲猛,加上丈长身躯,项璟顷刻间感觉有如巨石压顶,左臂传来整整疼痛,两脚也支持不住,连连后退数步,苦苦支撑,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项璟正要力竭之时,不知哪里,又射来两箭,射中虎腹,又是一阵虎啸,大虫往后一跃,项璟抓住机会,银枪贯手而出,正中大虫,将那大虫穿心而过,一声绝望的虎啸响彻天地,大虫伏在地上扭曲挣扎,几次立起,此时有几人早已反应过来,追上前来,补了十数刀,这才结果了那大虫性命。

    其余众人也已从惊骇中反应过来,纷纷前来营救黄啸,将黄啸从马下救出,所幸黄啸并无大碍,仅仅是一些摔伤,众人望去,一员小将执枪而立,鲜红的虎血正顺着银色的枪尖一滴滴落下,惊骇过后的众人这才看清那小将正是项璟,正是他枪贯猛虎,救下黄啸,但是射箭的却另有其人,只见远处的黄延靖正收了雕弓,急忙前来营救父亲。

    黄啸虽然被坐骑压倒,却没有什么大碍,只得皮外小伤,看着身旁布满血迹,千疮百孔的虎尸,打趣的说到:“可惜了,好一张丈长虎皮,只能拿来做靴子了。”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救下黄啸后,游猎只能中止,众人扛着虎尸,随即返营。如黄啸所言,那虎皮被剥下,选最好处的几块皮子,做成了两双靴子,黄啸正好将两双靴子分别赐予项璟与黄延靖,几日之后,黄啸几乎痊愈,这时郢都传来飞信,楚王要举行校武大会,邀请四方将军前去参加,请黄啸一同观阅。“校武大会”是楚国为了挑选军中才俊,选拔人才所设的盛会,四年一次,届时楚国军中各部均会派出青年才俊参会,佼佼者自可凭借实力踏青云而上,前途不可限量。

    黄啸思索几日,唤来项璟。

    “子瑜啊,校武大会在即,王上命我前去观阅,你且与我一同前去郢都参会。”

    “末将领命,那孟文呢?”

    “你无须管他,平日里对这些不上心,难成气候,你一人与我前去即可,让他留在军中好好历练。”黄啸如此说到,却未曾注意到帐外偷听的黄延靖,黄延靖听到自己的父亲如此评价自己,眉头一蹙,眼珠子一转悠,想是心里已是有了什么主意。

    黄啸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借此次大会,让项璟一展头角,项璟想必也自是明白。数日之后,黄啸启程,黄延靖则混入了随行人马之中,与黄啸项璟一同前往郢都,一路上竟未有人发觉黄延靖,待到抵达郢都会场,黄延靖便悄悄脱离众人,先一步,径直找到主事官,声称要报名,主事官上下仔细一打量黄延靖,见他穿着普通兵丁的衣物,身旁又无其他官人,只觉得他是来打趣的,便对黄延靖说:“是何地何属何人欲参会啊?”

    黄延靖:“你只管写‘龙州郡参将—魏文!”说罢掏出将军印信。

    主事官但见印信,立马识趣行礼:“请...请军爷回禀将军,一切妥当,一切妥当。”黄延靖随手甩了他一锭银子:“好生安排,不得有误。”

    “谢过军爷,谢过军爷,军爷请放心,军爷您慢走~”

    这黄延靖所用假名,乃是取自母亲魏夫人的姓,合与自己“孟文”的文。黄延靖办好此事之后,并未返回柱国府,而是去了别处。

    不久之后,黄啸一行人也到了此处,黄啸着人前去通报,通报之时,用的正是柱国府的名号,将项璟的名字登记造册,随后返回柱国府休息。

    大街之上,一顶大轿迎面而来,众人簇拥,领头的男子坐下一匹白色骏马,威风凛凛,正与柱国府的人马相遇,轿中之人察觉到异样,掀开轿帘,见是黄啸,便下轿作礼说:“竟是武安君,多日不见,听闻武安君近日被猛虎所伤,武安君可好?”

    黄啸在马上回:“袁太傅,别来无恙,只是小伤,黄某无碍,谢过太傅。”

    这坐大轿之人便是太傅——袁恒,见两队人马堵住,依楚礼,同道而行,下官见上官避之,黄啸为上柱国兼上将军并武安君,而袁恒不过是太傅而已,在黄啸面前不值一提,便命人速速避开,给黄啸让路。

    “带我向公子羸问安,太傅。”说罢,黄啸率众人策马而去,袁恒在旁侧立,遥遥间望见众人之中的一个背影,顿觉那人英朗勇武,勃发英姿,可他似乎从未见过此人,很快,黄啸一行便消失在街角,袁恒也没多想,又上了大轿,也向会场方向而去。

    “小人见过袁太傅。”主事官谄媚地喊到。

    袁恒拿出一些银两放在主事官手中:“今年盛会,武安君之子黄延靖可有参与啊?”

    “请太傅稍后,小人这就去查。”主事官双手一挥,便上来两个下人,三个人一起翻着花名册,不多时便已经查阅完几遍。

    “回太傅,此次并无黄延靖。”主事官轻声说到。

    “这就奇怪了,这就奇怪了。”袁恒小声嘀咕,袁恒心想这四年一次的盛会,万众瞩目,着实难得,没道理黄啸不让黄延靖参加。

    “太傅说什么?”

    “无你的事就少打听,把袁怀记上去,写灵州郡参将袁怀,另外,这几日如有何未曾见过的生疏面孔来参会,你定要报知与我,明白了吗?”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主事官被一顿呵斥,麻溜的写下袁怀的名字,又以极其谄媚的姿态送袁恒离开。

    这袁怀是袁氏宗族小辈,刚刚及冠之年,依靠袁恒的关系,在灵州郡谋了个参将的军职,看样子应该与项璟黄延靖同岁,平日里有些过人之处,袁恒自然也想趁此机会,让袁怀搏一搏功名,以便增加一些自己在军中的势力。

    众人回到柱国府,出来迎接的是黄啸之妻魏夫人,也就是之前黄延靖用假名的魏夫人,魏夫人左顾右盼,只看见了黄啸与项璟,却独独不见黄延靖的身影:“老爷,如何不见孟文呢?”

    “我让他留在龙州郡了,小子气盛,得好好历练历练。”下人牵过黄啸两人手中的缰绳,将马牵去府外马厩,黄啸向府中走去。

    魏夫人听黄啸这样说,也没再多问,热情的招呼着项璟,嘘寒问暖,将项璟往府中引去,在楚国的五年,项璟不在军中就是随黄啸回府中,魏夫人心善,听说了项璟的遭遇,心中悲戚,多年以来,相处之下,早就把项璟视如己出,视作第二子来对待,项璟也对魏夫人尊敬有加,以母事之。

    歇息之前,黄啸与项璟在府中听人说到今年的校武大会与前些年有些不同,以前的校武大会,是楚国自己的盛会,参会的均是楚人,而今次的大会,有个齐国人,原来是因为赵牧攻秦不利,在前线吃了败仗,赵国战线收缩,秦齐两国开始施压,楚王也感受到了压力,想要与齐国议和,因此借此次校武大会,邀请齐王,齐王便派了左徒吕昌出使,随同的还有一人,应是参会人选,前来楚国,听完这个消息,黄啸心中思量一番,自是知道一二了,后面几日,也无什么事,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