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正午。

    当典韦看到聂辽，带着一个衣衫破烂的少年回家时，他的目光倏然变得凝重。

    他对这个少年的第一印象很不好，他不喜此人。

    后来的事实证明，典韦的第六感是非常正确的。

    聂辽回到家中，向他哥哥聂汛说明了养马之事，所有鲜卑战马共有五万余匹。

    聂辽带来的千余匹大宛马，作为麾下军团骑兵换骑之用，并不需要留在此地。

    聂汛听闻聂辽的要求，起初被鲜卑战马的数量吓了一跳，不过还是欣然接受。

    可当他听闻聂辽准备即刻起程，返回雒阳时，他顿时心生不舍。

    聂辽才回家两日，又要离去，聂汛心中无奈之余，也不由感慨，弟弟长大了。

    聂汛比聂辽大八岁，如今年二十四，他自然明白，小小的马邑城，是留不住弟弟的。

    然而聂辽的小妹聂嫣，却并未想那么多，她只知道，她的二兄一别半年，刚刚回家。

    当她听闻聂辽今日就要离去时，她顿时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聂汛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是聂辽自己惹得事，他才懒得管。

    聂辽见此，顿感头大，他在现实中是孤儿，连自己父母是谁都不知道，更没有妹妹。

    此时见聂嫣抽泣不止，他一时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只得伸手，不停地给聂嫣擦拭眼角的泪水。

    良久，他有点儿被聂嫣哭烦了，于是板起脸，不悦道：“你再继续哭，二兄以后就再也不回家了！”

    聂嫣其实知道，她的哭泣并不能阻止二兄离去。

    她只是太想念二兄，想要二兄在家多停留些时日，多陪陪她而已。

    虽然大兄沉默寡言，但她以往每次哭的时候，基本都是无往不利。

    这次，她以为她一哭，聂辽就会多留些时日，然而结果并非如此。

    她红着眼睛，委屈地看着聂辽，呜咽道：“二兄不要小妹了吗？”

    “嗯！”聂辽若有其事地点点头，沉吟道：“若是你不听话，二兄以后如果想你了，就找个与你年纪相当的女孩，将她改成你的名字，将她当作妹妹。”

    聂嫣听闻此言，一时竟忘记了哭泣。

    她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聂辽，想要从他的眼神中看出，这是哄骗她的玩笑话。

    然而她看不出来，聂辽眉头微皱，目光凝重，神色不耐，给她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

    “二兄，小妹不哭了，你不要找别人冒充小妹，好不好……”

    见聂嫣神情非常委屈，已不再继续哭泣，聂辽不禁放下心来。

    “唉……”他长叹一声，悠悠道：“别人家的妹妹再好，也终究不是自己家的，若非迫不得已，二兄也不愿如此啊……”

    聂嫣听得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她可真被聂辽的话给吓到了。

    这比骂她甚至打她，更令她无法接受。

    她绝对无法容忍，被其他人鸠占鹊巢，她心中不免渐生惊惧。

    “二兄，外面的女孩都不是好东西，只为贪图二兄的富贵，二兄莫要被花言巧语迷了心智！”

    聂辽闻言，顿觉好笑，却只得依然故作冷淡。

    他忽然发觉，他好像有些用力过猛，给这小丫头吓到了。

    他捧着聂嫣的脸颊，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滴，“放心，只要小妹听话，在家等着二兄，二兄绝不会被花言巧语迷惑。”

    聂嫣刚才哭泣时太过专注，聂辽给她擦拭眼泪时，她并未在意，此时聂辽如此动作，顿时令她羞怯不已。

    聂辽却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他甚至计划着，待妹妹将来长大一些，就找个女子，专门给妹妹上性教育课。

    他管不了太多人，也顾不过来太多人，但他绝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将来成为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世隔绝的闺阁妇人。

    “那……二兄你何时回家？”聂嫣怯怯地望着聂辽，脸如晚霞，声如蚊蚋。

    聂辽闻言，沉吟道：“二兄也说不好，不过想来应该能回家过年。”

    “那……二兄你可不要带回来一个妹妹……”

    聂辽强忍心中笑意，沉声道：“你在教二兄做事？”

    “小妹不敢……”聂嫣连忙摇了摇小脑袋，转而说道：“不过二兄可以带回来一个嫂嫂……”

    “胡说！兄长此时还未……”

    聂辽恍然间想到，他那个便宜哥哥聂汛，此时还未成家。

    这可太好了，他又多了一个被催婚时，可以用的挡箭牌。

    聂嫣听闻二兄训斥，才猛然想起，她的大兄此时还没成婚。

    实在是聂汛比她大太多，她潜意识里，将聂汛当成了父亲。

    她自然觉得父亲没有成婚，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她才会下意识地将长嫂给忽略了。

    “那二兄就为大兄寻个嫂嫂吧！一定要温良恭谨，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才好！”

    “可。”聂辽点点头，忽而笑问，“不过，若是嫂嫂喜欢打小孩，如之奈何？”

    “啊？”聂嫣一愣，她一时没听明白聂辽言中之意。

    好半晌，她才想起，家中就她一个小孩，不打她打谁。

    “二兄！你……”气得反应过来的聂嫣怒目而视，小嘴撅起。

    “好！温良恭谨，知书达礼，不打小孩！”聂辽轻笑道，屈指轻弹一下聂嫣的额头。

    聂嫣感到额头微痛，连忙伸手去揉。

    待她放下手，再抬头时，屋子里已经不见聂辽。

    她急忙追出屋外。

    却见聂辽手持长刀，带着典韦，与刚刚洗过澡、换过衣服的高顺，一起向家门外走去。

    她眼中渐渐氤氲生泪，大喊道：“二兄，早日回家！”

    “数不尽相逢，等得到二兄！”聂辽头也未回，高声回应一句，大步迈出家门。

    三人翻身上马，直奔城内校场。

    聂嫣怔怔地站在庭院中，一时茫然不知所措。

    “回屋吧，你二兄已经走了。”

    用你说？

    聂嫣抬起头，不着痕迹地瞪了聂汛一眼，转身快步跑向屋子。

    对于聂辽的突然离去，聂汛心中怅然之余，不由欣慰不已。

    他以后无需再狩猎砍柴，五万余匹战马，足够他忙得昏天黑地……

    是日。

    十月二十，未时。

    聂辽拜别雁门太守郭缊与马邑县令郭晨，率领麾下军团骑兵，带领千余匹大宛马，南下雒阳。

    赵云、典韦、高顺随行。

    宦官蹇硕也在行军队伍中艰难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