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姬龄的建议，南子也认为这是一个试探谁对她忠心可用之人。

    “接下来我会以游学的名义，周游列国，等时机合适，或者公子等人按耐不住时，此时我便会率兵控制局势。”

    虽说南子很不想走到那一步，但公子蒯聩素来不喜她，只怕等卫灵公百年以后，公子蒯聩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南子的情绪如同风雨骤变，她马上话音一转，叹息道：“只可惜，生为女子，永远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虽然我不想杀人，但如今的局势，已不是我说算了的，至我嫁到卫国以来，如今能走到这一步，也不知是不是命中注定……”

    姬龄心知，南子所谓的愤懑，就是因为她的婚姻不幸福。

    本来身为卫国国君，迎娶宋国公女可谓是门当户对。

    早在南子未嫁到卫国时，卫使本是为刚刚行冠的卫国公子求婚，卫公子和公女年龄相合，宋公也允诺了，可后来……

    南子愤慨地道：“我不管你要卫国怎么样！我只关心，我到底能不能与卫君和离，还我自由？”

    她愤懑地用握拳锤了一下廊柱，本来要嫁的年少郎君突然换成了四旬鳏夫，南子要是能满意那才奇怪。

    更别卫侯元还有些特殊的癖好，他先是和弥子暇有染，现如今又转而宠爱美男公子朝，据有时还会带着后宫如夫人来场三人四人大战……

    这些消息，姬龄早已从别处打听到了，只是在南子这里得到了最终证实。

    于是他微微叹息道：“南子勿怒，宋国所求不过是一个强大的盟友，而卫国朝堂只要被您掌控，那卫国是否与宋国结盟，不都还要看您的意思……”

    南子颔首道：“早些年的时候，晋国与宋国背盟，与齐国交好的郑国、曹国也相继都与宋国相恶，他们位于宋国东西两侧。所以君父才想要南联吴国，北联卫国以求自保，季子远嫁句吴蛮荒之地，我则要来卫国忍受龌龊……”

    她抬起了让人怜惜的双眸，娇躯再次朝姬龄贴了上来：“龄君，还请你务要负我，还我自由？”

    姬龄不禁惊起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朝后靠了靠，身体有些发热，心神不禁颤抖了一下。

    只是在片刻之后，为了转移注意力，强迫自己思考扶持南子控制卫国朝政，成功的几率。

    以及此举，对自己的是否有利，之后的道路又该何去何从？

    南子怎么会不知道姬龄的打算，只不过除了姬龄以外，她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帮她，她的那些家臣、陪嫁的隶臣，也只想从她这个“国君夫人”身上获取更多利益。

    公子朝南子也信任他，但南子总觉得，他看重的自己是否能够助他夺得宋国君位。

    众人对南子，心里想到的也只有利益计较，虽说姬龄也是，但姬龄此人与南子所见的大多数人都不一样。

    别人所求，无非是权势，而他有时野心极大，有时又无欲无求，至少在他投靠自己时，还没有想自己索求什么。

    至于官爵，的确是他自己凭借自己的本事挣来的。

    虽说姬龄也曾一度有过许许多多的危机，可他并没有向她求取，反而自己解决，南子对于姬龄的帮助，仅限于为他提供一个地盘，为他挡一些弹劾。

    至于钱财、官爵、帮手皆没有想她索取。

    南子相信，就算姬龄不与她合作，他也可以自己寻得一块地盘，作为自己的根基。

    对于姬龄来说，南子是否是国君夫人，这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现在只需要暗中积累力量，就算到时，便是龙入大海，鹰腾九天！

    南子生在这个时代，身为公室和卿族女子，就注定会成为利益牺牲的工具！

    如她一样文姜、宣姜、庄姜、息妫、秦嬴、共姬、许穆公夫人……类似的例子还少么？

    像诗经之中，那样情投意合的，实在是寥寥无几。

    何况，姬龄想解救和阻止的这种悲剧，还不如一举统一华夏，然后颁布法律，来得彻底。

    不过姬龄要从南子开始，为世人作好一个榜样，告诉后人：“若命运不公，那便誓死反抗命运。”

    从南子开始，姬龄要告诉世人，哪怕是女子她也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

    想到此处，姬龄长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在后世的史书中，会如何记载我？

    而同为历史系她，在读华夏史时，会不会认出这是我呢？

    相必，她若是得知我在春秋做了这些事情，一定会惊讶的很吧！

    烛光下，南子绝美的脸庞先是疑惑，然后是微微的愠怒。

    南子徒然收起了方才可怜而娇弱的模样，换成了高傲和不可一世。

    “龄，可是在想心上人？”

    南子声音冰冷冷在姬龄的耳边响起，姬龄猛的被惊醒，看向南子，却见她眼神如刀。

    姬龄被她一瞪，一时觉得奇怪，不过又侃侃对南子说道：“我是在想若南子与卫国和离后，那史书该如何书写，我是否会如同晋国的赵盾一样……”

    听到姬龄的解释，南子这才愠怒消退，仿佛听了个大笑话般，坐到了床榻上掩面娇笑不已。

    姬龄略微觉得尴尬，连忙对南子道：“南子勿笑，南子勿笑，我乃一介俗人，又不是圣贤，如何不能注重自己的身后之名呢？

    只不过，我希望借此机会，为后人留下抗争的故事，希望他们能在面对不公，能勇于抗争，哪怕是女子，也可以抗争自己不公的命运。”

    说完之后，南子看姬龄的眼神再次变了，从随时可以放弃的棋子，进阶到了无双国士。

    若是此前，南子只是想利用姬龄，看他究竟能否还自己自由，若是不成，舍齐便是。

    那此时，南子在看到姬龄志向之后，南子觉得自己失败了也不要紧，至少她敢于斗争。

    待姬龄松开了她后，她起身正了正衣襟，朝姬龄凛然而拜。

    “龄君原来有如此宏伟大愿，倒是南子失礼，让你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