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好，好，千百年间，唯一一件令我后悔不已的错事！”

    “便是！养了你们这群！惑乱众生！的！孽畜！”

    “你们要！便拿去吧！”

    青锋掠光，白衫映红。

    ......

    朗朗晴空，草木稀疏。

    眼眸无光，乱象丛生。

    灰黄低矮的城墙外，缓缓走来一道身影。

    “...这人间，究竟是...怎么了？”

    老者将行经路上的一切收入眼中，摸索着手中的铜钱，视线中满目破败，在这路上他充满期望，但每次都会见到同样一副光景，心中那份期望，早已不知所踪。

    座下的青牛“哞”叫着，随即摇了摇头，步伐缓缓，走向不远处的城门口。

    未等老者踏上地面，便听见如同虚设的城墙上，缓缓传来一道毫不掩饰贪婪的声音。

    “这牛都瘦成什么样了，还驮着个老头。”

    宽大的衣袍遮掩不住干瘦的身形，男子嘴角边挂着难掩的激动神色。

    “大哥，怎么说？几文铜钱买头牛，让哥几个尝尝鲜，好久没吃到肉味了！”

    “盘下之后再说。”

    男子身旁，气色稍显红润的高大身形看着远端，乱世路上不似寻常百姓的老者，内心中稍显犹豫，压下了一旁同宗的族弟。

    拿捏不定的高大男子远远开口，向着青牛老者喊道。

    “来者何人？户口几何？你可知这里是‘绥阳’边境！？”

    听到男子的询问声，老者不紧不慢地从背后包裹中，掏出一份折旧泛黄纸张。

    “老道，来自‘商国’读书大家，听闻‘绥阳国主’正在寻找天下的能人异士，便云游而来。”

    高大男子听到老者的话语，正准备抽出柴刀的手定格，犹豫地转过头，眼神示意身旁的小弟上前，并低声嘱咐道。

    “眼神打尖...还有...”

    “等着！”

    再次转过头，男子向老者喊道，并在身后用手轻轻掂量着。

    干瘦男子见状，迅速翻下城墙，不稳地落于泥泞地面，快速来到老者身边，伸手示意。

    “我懂，我懂，都是必要流程，但大人们，老道我身上已经没有多少盘缠了，请问还有多远能到达‘绥阳’皇城附近的都城？”

    青牛将头撇过，随着老者的视线，看向身边淤泥缠身，脏乱缠身的干瘦男子。

    干瘦男子撇撇嘴，伸手一把扯过纸张，开口道。

    “...嗯...画像是对的...是老了点！”

    “都城？还真是去投奔国主的？...没多远！百里地~”

    “老头儿！你这牛卖不卖？你要是给我们，我们也就不收你铜钱了！”

    干瘦男子装模作样地对照着纸张上的画像，撇了几眼老道，但更多的目光则是对上老道座下的青牛。

    “大人~我说大人，老道我这一来二去的，一路穿过‘夏历’，‘六海’，就只剩下这一头青牛作伴，还有这一串铜钱，身上的衣服也只是富商人家，看上我字画，赏我的。”

    老者从怀中掏出一串铜钱，激起“叮铃”响。

    “没更多了？”

    “一干二净。”

    老者将自己的衣服敞开，目光毫不闪躲。

    “行吧，走吧，把你的铜钱留下。”

    “大哥！身份没问题！”

    干瘦男子夺过老者手中的铜钱，一路踩着石块的凸起，奔上城墙，丝毫不顾身上的泥泞，手中金属碰撞声不停，径直跑向高大男子旁。

    奔跑的过程中，还不忘吩咐打开宽厚的木门。

    “至少能抵上兄弟们3个月的赏钱！”

    “嗯...”

    强壮男子总觉得有些不对，目光放远，看向已经放行的青牛老道，接过铜钱的手定格。

    只看到阳光下的身形逐渐模糊，直至消失，无影无踪。

    “李老五，你说仙人们是什么样的？”

    “大哥，这世间哪来的仙啊？不都是招摇拐骗，混口饭吃的泥腿子吗？大哥...这串铜钱...”

    干瘦男子丝毫没有感受到面前人影的心思，嘴上不停。

    “说的也是，世间那么美好的人，怎么不早点出现呢...”

    “吩咐族里兄弟们，今晚去几个狗腿子灵活的，去城里买些肉食，就当是犒劳了，还有，千万别被其他族给抢了。”

    “好的，大哥。”

    ......

    “蛮青，你跟了我有多久了？”

    老道挥挥衣袖，与座下的青牛一同出现在百里外，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目光看向远端触手可及的城门，眼神中充斥着怀念。

    “百年，千年，我已经数不清了，仙家。”

    青牛抖了抖自己的尾巴，扫清用作掩饰的青泥，几个呼吸间，整个身躯如同泡沫般涨大，头顶原本磨圆的长角焕然一新，尖端亮着寒光。

    只有在四下无人的地方，他才敢瓮声瓮气地开口，与身上的老者交谈。

    “是吗？千百年间...也只有你对我的称呼始终如一，那些...甚至不如你。”

    老道眼神暗淡，他的精气神在这些日子中，早已走到终点，现在心中唯一的希冀，便只剩下他的故地。

    “蛮青...送完我这一程，你就去吧。已经够久了，你随便去寻个山头，都过得比跟着我好。”

    “不了，仙家。我这一身造化，都是你给的，老牛我说过的，会跟着你的。”

    蛮青目光抬头回看老者，蹄子的步伐不紧不缓。

    “...好......好啊，那我...就扮个老道，建一处竹庐，好好见见他们嘴中的人间。”

    老者神情微微透露喜色，拍了拍蛮青的脑袋，清扫颓废，语气上扬。

    “千百年，我的家还在吗？”

    ...

    “你说什么...这是你家？”

    稍显年幼的少年面露不善，恶狠狠地看向门外老者，还有那头看起来...神俊非凡的青牛？

    半夜敲击大门的有什么好人？

    哪有那么大的牛？

    还有古代有宵禁的好不好！

    “你这牛鼻子老道！别怪我不客气！骗人骗到我头上来了？官府离这不远，信不信我立马去告官？你牵头牛也没用！”

    “你是......这房子的主人？”

    老者面露疑惑，看着刚到他胸口，约莫14，15岁，刚刚束发的孩子。

    “不然呢？我辛辛苦苦攒下的铜钱，买下这处闹鬼的房子，你要不信...我这有户房的地契。”

    没等老者说话，男孩转身跑向偌大的主屋中，留下老者与蛮青两者相觑。

    ...

    “古代人真麻烦......嗯？...我地契去哪了？”

    男孩趴在客堂地面，自右往左，从前往后，掀起一块块青石板，寻找着地契的痕迹。

    “我可问你，你的名字可叫‘叶无行’？本意应是，落叶无痕，游子归根...可你的父母偏偏选了个‘行’字...真是闻所未闻...”

    男孩耳边传来一阵声响，没有多想，男孩回声应道。

    “我只知道我这辈子姓‘叶’，名字我自己起的......等等，牛鼻子你怎么进来的？”

    叶无行猛然抬起头，只见客堂主座之上，老者正稳稳端坐着，一手拿着略显泛黄的房契，另一只手中端着一壶洋溢着热气的青瓷。

    “还有？那么大头牛去哪了！？这个多出来的人又是谁？”

    现在男孩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坏了！

    我真碰见鬼了！

    我就不应该贪便宜，买这见鬼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