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的京城夜里已到零下，别看风不大，空气自带刀。

    不知不觉，天空下起了雪花，细碎得像是在水面上撒了一把盐，落下后就彻底融化，消失不见了。

    吴楷文自我感觉还可以，不过重生之人最惜命，他可不愿拿自己两辈子加持的宝贵生命去冒险，何况现在还有个喝醉了的姑娘要照顾。

    大半夜的，好不容易打着一辆出租车，吴楷文把衣领稍稍拉一拉，遮住了半张脸不让司机认出来。

    范氷氷租的地方是一处建于80年代的单位住宅小区，设施老旧，声控灯时灵时不灵，吴楷文扶着她走在忽明忽暗的楼道下。

    “几单元？”

    “二，二单元，4楼，左手边。”

    范氷氷也不是完全醉，只是行为有些不受控，但意识勉强还能自主。

    “你说你，喝那么急干嘛。”

    “高，高兴。”

    “你是高兴了。”

    范氷氷的脚下有些发软，平地都走不稳，何况是上楼。

    吴楷文伸手绕到范氷氷的后背，伸入她另一边手臂的腋下把人托着，肉嘟嘟的，大概百十来斤，一步一步迈上台阶。

    摸黑来到4楼，用力跺了两脚灯依旧没亮，吴楷文把人扶好，问：“醒醒，钥匙呢？”

    范氷氷低声呓语道，“包，包里。”

    吴楷文也不犹豫，直接打开了姑娘挎在肩上的小包，伸手摸出了一串钥匙，试了几把后将门打开。

    开了灯，入眼的是一套陈设简单的二居室，暖气还挺足。

    找到房间把人放下，帮忙去掉外套脱了鞋，看着那红润的脸蛋和年轻的身子，吴楷文深深吸了口气，压制内心忽然冒起的一股心火，然后拉过被子把人盖住，眼不见为净。

    上厨房转一圈，发现一瓶果汁，正好是酸甜口的。

    “来，喝一口。”

    吴楷文拧开瓶盖坐到床边，把姑娘稍稍扶起来，为了防止溢出只能小心翼翼一小口一小口的喂。

    恍惚间，他有种上辈子哄女儿吃药入睡的感觉。

    看着那渐渐熟睡的面庞，吴楷文脑中浮现的是上辈子闺房中被多次提及的那张风华绝代的脸，特别是重生后的相逢，总给他一种上辈子跟这个人生活过的荒谬感。

    不过现在姑娘还小，都没彻底长开，两人虽有交流但还不算太熟识，好在彼此都有点意思，算是处在适应和熟悉阶段。

    正如现在范氷氷安静的躺着，酒后的仪态非常得体，不吵不闹，这就是一个外人永远不可能知道的。

    坐在床边，鼻子嗅到一股少女独有的青春气息，吴楷文伸手想摸一摸那张脸蛋，忽然又顿在了半空，然后改用手背碰了下额头，叹息着起身离去。

    咔哒两声，卧室门和大门接连被关上。

    原先还安静躺着的范氷氷忽然睁开眼睛，双眸清澈，哪有半点酒醉的样子，她立即翻身下床，想去客厅通过窗户看看男人离去的背影。

    然而……

    嘎！

    砰！

    范氷氷才把卧室房门开到一半，然后迅速的关上，整个人就像被煮熟的虾米一样浑身发红发烫，害臊得直接钻进被窝里把头蒙起来。

    吴楷文拎着那瓶开过的饮料站在卧室门口，优哉游哉的喝了一口，这才伸手试了一下门把，没反锁。

    打开门，看到一个人跟鸵鸟似的蒙在被子里，笑道：“我走了啊！这回是真走了。”

    ……

    魔都，某影院。

    徐小艺和好些家影院老板或经理坐在席间，荧幕上正放着《疯狂的石头》，大家都看的津津有味。

    跟《疯狂的石头》的石头不同，这部电影的叙事更复杂，架构也更完整，比前作的场面要宏大，在讽刺上倒是保持了相同的水准。

    当陈百祥“伟哥，伟哥，伟哥”喊個不停的片段出现时，所有人第一反应就想到脑白金，洗脑效果如出一辙，同时也把保健品含有禁药的事捅出去。

    其实对普通人来说，服用含有竞赛违规成分的药物并不算什么大事，但在这片大地上，三人成虎的事简直不要太多。

    当胡君出现，185cm的大身板为了能卖出墓地，俯身弯腰，满脸谦卑，合着他嘴里诡异的台词，仿佛要下一刻就会化身恶魔把人吃掉。

    “这位先生，我们这里是高尚墓园，尚风尚水，地下CBD，人生后花园，按均价仅售人民币两万元整，值得‘一生典藏’。”

    “请看这边，全国的楼价都在涨，有没有！地皮出让金涨得比股市还快，活人要用，死人更要用，土地只会越来越紧张，我告诉你这绝对有升值的空间。”

    “……请看这边，墓园皇陵，阴宅豪庭，最稀缺的阳光豪宅，双卫大客厅结构复式设计，现在仅余一席。”

    “这是我们物业公司最新推出的服务项目，十八相送一水黑，看上去就像黑社会，有没有？要的就是气氛，绝对的庄严肃穆，绝对的气势如宏，搭灵堂，送纸钱，丧葬服务一条龙，一条龙！”

    房改才开始，所有人都看到了房地产的前景，大量热钱纷纷涌入，而电影里却已经发展到连人死后的墓地都跟着涨价的地步，突出一个现实魔幻。

    人们生前背着房债，连死了都还要被墓地剥一层皮，饰演墓地经理的胡君越谦卑，就越像个地狱的恶鬼，叫人汗毛直立。

    牛群和冯巩的出现只能算个小彩蛋，真正出彩的是几位香江演员。

    因为过去几十年经济上的强势，香江流行文化对内地的冲击很大，导致那边的演员和歌手的地位无形中被拔高，此前大陆导演拍摄的影片就罕有拿香江演员当配角的。

    在大陆演员为主体的影片里，看着几个香江演员说着粤语，尤其张晋堂而皇之把珍贵的文物箱子当普通木箱绑在自行车后面来交易时，东莞仔说的那句“大哥，别浪费口水，北佬听不懂粤语”，给人一种极其魔幻的感觉。

    “哗啦啦啦！”

    影片结束后，一行人忍不住起身鼓掌，纷纷称赞：“好，不比《石头》差。

    “虽然是商业片，讽刺依旧辛辣。”

    “回去就把家里的脑白金扔了。”

    “吴总，我看你更需要那个名为‘伟哥’的玩意吧。”

    “……”

    徐小艺没有急着说事，伸着脑袋看到两个腰杆挺得板正的人从放映厅出来，手里拎着胶片的拷贝箱子，这才松了口气。

    “影片质量大家都看到了，我们公司出品的绝对是精品。”

    “去年全国总票刚过10亿，京城以1.4亿一举超越了魔都成为第一大电影市场，《疯狂的石头》以及新影联院线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我们公司不是来当说客要大家组成新院线，而是采取联盟的形式，同进共退。我相信以各位的实力以及魔都庞大的市场，达成统一战线后反超京城市场是完全没问题的。”

    面对这份合作，有些人当场同意，有的则要回去考虑，毕竟背后牵扯的东西太多了，正楷文化可以不管，他们在地方不能不顾。

    徐小艺也不急，只说第二天下午要乘飞机去南方，过期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