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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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死棺难开

    躺在地上的裘飞鹰睁开了眼睛,他不仅也看见了那个手掌黑印,甚至还看到了先前郭婷玉等人没看到的影像,那就是在手掌周围还围绕着一个圆圈。他甚至还看出一二动态效果,就好像有一只手要从圆圈里面伸出来,如同手掌的主人想要攫夺这个世界的一切。

    在目前的状况下,没有人把裘飞鹰所说的话当成是胡话,不仅如此,这还给了郭婷玉一个新的启发,不过在验证这个新的想法之前,按照先前的设想,她还得用束发金属丝给裘飞鹰进行第二遍放血解毒。这一次的操作过程较之第一遍更为顺利,同时释放的血量更少,眼看着最后的血色变得殷红,毒性已经全部化尽,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通常大病初愈后,病患不会有什么胃口,祛尽毒性后的裘飞鹰却恰恰相反,肚子咕噜噜响,就在这墓室里面,拿出随身携带的馒头活着清水吃喝起来,明显看见他精神好了很多。

    “够吗?不够的话我这儿还有。”郭婷玉语气轻柔,表达了对同学的真诚关切,等裘飞鹰连连摆手说她已经吃饱了,这才进一步追问他手掌周围那个圆圈的事儿。

    “你说圆圈儿会转动?”

    “这么说吧,我不知是幻觉还是错觉什么,反正不仅看见圆圈在缓缓转动,中间的那个大手掌好像也在一伸一缩。但如果是幻觉的话,为什么我只看见它们在动,周围的墙壁、棺椁,还有地面都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异常呢?这些东西不是应该也会蠕动或者扭曲吗?”

    周玉芳走了过来;“你们说这个图像到底有什么含义呢?不会是闹着玩刻在这儿了吧?鬼神之力,造化之力,如果破开破坏封建迷信的外衣,那都是高端力量。不会这么无聊吧?”

    没人能给出答案,谁都不知道这个图案到底有什么内涵。

    郭婷玉立刻回到棺椁边,仔细看了看下面的那个圆形图案,然后得出结论,认为适才所见的手掌以及那个圆圈,其实就是地面上这个图案的投影。只是如此一个简陋模糊甚至看起来有些残破不堪的地砖图案,竟然能够在烛光的映照下产生这般诡异情景,而且是以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悬空图腾,其镌刻手法和工艺构成。简直匪夷所思,完全超出大家的想象边际。周玉芳和裘飞鹰跟在她的后面,一边听她分析,一边频频点头。出于贯彻同学和战友之间理应相互团结友爱的理念的需要,周玉芳负责搀扶步履依然有些踉跄的裘飞鹰。

    周玉芳嘟哝着认为,别说古代人了,就算依靠现在洋人的先进技术,也做不到这一点儿吧,此地既然被称鬼王爷冢,难不成真有什么鬼神造化之力成就这一切?郭婷玉等人虽然对她的这个说法不甚以为然,但是确实被映投奇异的景象所震慑,没有办法太过理直气壮进行反驳或否定。

    庞师爷咳嗽一声:“甭管此地是不是有鬼神之力,也甭管有多少让我们我们难以揣测的造化,好在蜡烛点了半天,没什么异常,只要我们多加提防护棺蛛卷土重来,想来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庞老爷子,你大哥的旧信里面有没有说过,他们在探险的时候,遭到过护棺蛛的重复袭击呢?”周玉芳好奇追问。庞师爷愣了愣,道:“一则昔日我们通信的次数不多,二则书信篇幅有限,描述一些事情往往点到而已,岂能写得面面俱到?总而言之,生命第一,安全至上,咱们大家多加谨慎为妙。”

    话虽如此,但是经过裘飞鹰刚才的遭遇,年轻人的好奇心已经被消磨得差不多了。庞师爷你说没危险,难道就没危险了?你又不是鬼王爷冢的代言人。况且你前面的种种类似耍花招和有所隐瞒的表现,不敢说让人气不活,起码也把自己的信用给透支得差不多了。

    但是就此止步回去吗?不可能。首先人有个奇妙的惯性,对于越觉得危险的东西,总有越想要一探究竟的欲望,说哪个地方不能看,好吧,确实不能看,却往往憋不住就是想看,且美其名曰“好奇是探索真相和追求进步的催化剂”;其次墓室外面还有怪物堵着呢,别以为它们真的离去了,搞不好就躲在暗处监视着这里。

    在大家的强烈要求下,庞师爷再次点燃了烟杆,对着地上的圆形图案喷了一口辟邪烟,烟雾晃悠悠散开,没有发出任何的提醒或者警告,这让大家或多或少能安心点。

    棺椁下面发出呲呲一声响,看似凭空消失、其实躲在棺椁下面的护棺蛛受不了辟邪烟的味道,叫着冲了出来。众人吓得慌不迭躲闪,好在它也是认路的,知道避开障碍,从另外一个方向逃走,没有和郭婷玉等人的腿脚相撞。这对大家来说说是个有趣和有用的发现,辟邪烟虽然不能捕捉到护棺蛛的踪迹,因为这种蜘蛛应该只是地底生物而非邪物,不带什么邪气,但是能对它起到驱逐作用,万一受到护棺蛛的攻击,起码有个非常有效的防御工具了。

    护棺蛛的出逃,还给大家提了一个醒:它能躲在棺椁下面,说明椁底和地表的空隙比较大,指不定还藏着别的什么东西。大家情不自禁都往后退了几步,棺椁下面静悄悄的,没有别的东西出来,后来郭婷玉找了一根棍子,轻轻探入棺椁之内,拨弄出来不少的细小骨头。庞师爷辨认出全是老鼠骨头,上面建有啃咬过的痕迹,不怎么不完整,想必都是做了那护棺蛛的食物。

    除此之外,通过使用棍子探测棺椁底部,还有了别的发现,原本应该是较为平整的椁底,靠近中间部分似乎过于突出,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木棍顶在上面就推不进去了。

    刚开始大家对棺椁下面的这个突凸部件并没有太过在意,以为可能就是普通的一个部件,没有必要过多留意。接下来要做的事,自然就是在经历一系列事件后,正式把注意力集中在墓室的棺椁上。

    年轻人虽然有棺椁的观念,但是对于这种东西毕竟从来没有近距离观察过,因此不会有太多的感知。厐师爷不同,聚精会神打量之下,很快发现不同,椁身和椁盖之间几乎严密无缝,盖面和椁身四周竟然找不到一颗钉子。

    庞师傅叩起手指敲了敲椁壁,发出的声音较为沉闷,这就打消了他先前的一个想法,以为此椁乃是空椁,即里面没有棺材,说白了就是个虚套。不过那样的话,就不会发出如此声响。

    郭婷玉冰雪聪明,立刻猜出了厐师爷的用意,问道:“您觉得这可能是个陷阱?”

    “未必是陷阱,但我先前确实怀疑它有可能是空椁,这里也可能是疑冢。家兄书信里面有过记载,寥寥一句话,其内容记载和目前的状况不太一样。”

    大家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厐师爷摆摆手:“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内容,你们不用如此姿态和表情。家兄说他们进入鬼王爷冢墓室后,在棺椁东南角摆放了蜡烛,烛光曾经变异,由红转绿,然后自行熄灭,不过再点上蜡烛后,一切都很正常。”众人的目光投向东南角,石砖上的蜡烛,没有任何奇怪的变化。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或者这个棺椁是不是假货,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周玉芳低声嗫嚅。裘飞鹰急忙提醒她,开棺开椁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搞不好就会触犯什么忌讳,自己等等之所以到这里,无非是想找寻佟副教授死亡以及那张秘图所隐藏的真相,绝对没有任何冒犯棺内亡者的意思。

    周玉芳以往嚷嚷着自己神经大条,一方面是出于习惯,将之作为口头禅罢了,另一方面也多少带些调侃玩笑的意思,可她毕竟是姑娘家,在这种环境下神经非但不大条。而且还特别敏感。裘飞鹰说者无心,她听者有意,顿时就不乐意了,心想你站在棺椁边上说这些话,看起来像是提醒我,可如果里面真有鬼魂的话,倒好像是你在它跟前勇于出首揭发我这个人有开棺骚扰的不良意图一般!你裘飞鹰什么意思啊?岂非是故意让我得罪棺材里面的死人?她心念如是,又怕又气,越看裘飞鹰,越觉得他面目可憎、品德败坏,令人讨厌,也不觉埋汰自己是东郭先生,他身体不舒服就让他不舒服去,自己好心好意搀扶他,可不就是现代版活生生的农夫和蛇的故事再现?

    周玉芳胸中愤懑,但裘飞鹰玩阴的玩得高明,自己明面指责的话,怕是容易被郭婷玉和厐师爷误解,皆以为自己无理取闹,无奈只能张开嘴,长长吐出一口气息。

    “你怎么了嘛?脸色不好看。胸口闷吗?”裘飞鹰揉揉鼻子。

    呸,装什么糊涂!但姑奶奶我也不是省油的灯,你想踹人进粪坑,就不怕自己踩着一脚屎?

    “没什么,死者为大,当然不能随便开棺。不过你的一双手脏兮兮的,拜托能不能别在棺椁上摸来摸去,太不尊重人家了,万一里面生前是为女子,你这样做,确实显得有些猥琐和……和哪方面的不安好心了。”谁没个尖牙利齿啊,在这方面,周玉芳从来就没有吃过亏,能怼人怼到对方怀疑人生。

    果然,裘飞鹰被呛得目瞪口呆。

    周玉芳冷笑一声,甩开托着他胳膊肘的手臂,让他自个儿站着去,自己挨贴着郭婷玉愈发紧密。厐师爷发话了,说:“我们都是有操守的人,倘若开棺,绝对不是为了敛财,只是想要探寻一些秘密而已。”裘飞鹰向来对考古感兴趣,连连附和说:“是,是,说不定能够发现一些被历史尘埃所湮没的璀璨文明,让这些文明成果重现于世,也是对于现代人类社会的一项卓越贡献。”周玉芳扁扁嘴,这话说的也忒高大上了。

    “嗯嗯,你这话……倒也对。”厐师爷约莫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裘飞鹰的话语高度,踌躇少许工夫,咳嗽一声,接着说,“因此我们这些人和那些盗墓贼完全不同,相互之间确实有云泥之别。如果开棺,只要礼数到位,相当于递上拜帖的造访,不存在对棺内死者的不敬。”

    这话说的倒也有道理。

    “此外,兴许这门也颇有蹊跷,从外面开了进来容易,想从里面开了出去,未必如愿。”厐师爷说到这里,稍微停顿。郭婷玉微微错愕,急忙走到墓室门边,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很安静,这才敢伸手去拉门扇,结果门扇好像焊死了一样,果真纹丝不动。不仅如此边,边上风声响动,两根利箭分左右从斜上方直直的穿插下来,好在郭婷玉听风辨向,反应速度远超常人,立刻一个腾空翻转躲了开去。两根利箭插在地上,箭尾早已稀疏发黑得羽毛兀自微微颤抖。郭玉芳吓得尖叫一声,慌不迭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郭婷玉身边,拉着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确她他没事儿了以后,这才拍拍胸口说:“吓死我了。”转身恶狠狠瞪着厐师爷,厉声喝道:“姓庞的,你……”.厐师爷看大家的目光一起投向了自己,胸下大为发虚,摇头晃脑满脸诚挚地解释说,自己绝对不是乌鸦嘴,适才只是出于经验判断,没想到一语成谶。

    周玉芳跺了跺脚,还想说什么,郭婷玉笑了笑,爽朗道:“我没事,想必大家都是同伴,厐师爷没必要设计害我性命。”

    “哎呀呀,这话不能乱说。人命关天,老夫纵然有些私心,也懂得尺度进退,绝对不敢做那谋害性命的坏事。”厐师爷满脸通红,倒好像他受了多大的委屈。

    郭婷玉表面不计较,其实早就对厐师爷提高了警惕,这老爷子说话虚中带实、实中藏虚,而隐藏的那部分往往都对应着相应的风险甚至是致命的危险,自然不能不防。她刚才去试探试探门户的时表面,表面看起来从容,暗地里却已经提起了足够级别的戒备,所以才不会轻易中招,让左右暗箭得袭击错肩而过。她拉着郭婷玉的手走回棺椁,裘飞鹰其实也被刚才的景象吓得不轻,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忙关心了两句。郭婷玉道:“门确实开不来了,姑且不说探寻秘密吧,找到出去的路,也是我们现在重要任务。”周玉芳道:“甚至可以说是重中之重!出不去的话,我们找到秘密也没有用,搞不好在外面人的眼里,我们都成了秘密。”

    “这话不说了,千万别和我那样一语成谶。要相信我们都能出去的。”厐师爷讪讪而笑。

    他的表情不太好看,一方面他继续打量着眼前的棺椁,依旧具有浓厚的兴趣,可另一方面,因为迟迟找不到突破口,显得已经有点不耐烦,他甚至断言这可能是死棺。

    大家听了有点错愕,所谓“死棺”该怎么理解?他庞师爷好歹也是有一定文化水平的旧时代知识分子,不至于在这种环境这种情况下,说出如此浅显易懂且有点废话的词吧?庞师爷看出了大家的疑惑,解释说死棺自然不仅仅是指装死人的棺材,而是江湖上一种采用特殊技艺打造的全密封的囚禁棺。顾名思义,囚禁者,便是不让棺材里面的亡者逃出来,棺材即是逝者的囚笼。

    郭婷玉问道:“人死如灯灭,既然都已经逝世了,怎么可能还逃得出来呢?”忽然想起什么,“难不成是担心里面的尸体发生变化,变成僵尸出来作祟吗?”周玉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儿,小声嘀咕:“僵尸这东西,世界上其实不存在的吧。”裘飞鹰却不赞成她的观点,说:“在湘西有赶尸的风俗,我听老人说过,那些东西都是死后停在义庄里面好久,最后额头上都是贴着黄色的符纸,受了法师的符咒,变成僵尸,才能跟在道士后面蹦蹦跳跳回到故土的。”周玉芳白了他一眼等,冷笑道说:“说得好像你亲眼见过似的。”裘飞鹰认真回答道:“我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过,但有许多老人他们见过,其中不乏德高年劭者,不会骗人。”看他说得一本正经,言辞凿凿,周玉芳不好再反驳。

    厐师爷就是相信僵尸的存在的,一方面是因为他以前接触过这方面的案例。在满清末年,他所在县衙的管辖范围内,有好几个乡镇都出现过僵尸害人的事故;另一方面则来源于他小时候的亲身经历,随着父亲往山中挖野菜的时候,晚上迷了路,月色之下受到了一个怪物的追击。他记得很清楚,阴恻恻的月光之下,怪物浑身皮肤散发出浅浅的青黑色,双眼发红,身体僵硬动作木讷,但是蹦跳追击的速度惊人,且每一跳都有半丈高。他父子二人最后是爬上了一棵大树,躲到树顶,僵尸无法攀爬,这才逃过一劫。僵尸当时在树下围着他们转了一晚上的圈,快天亮方才离开。

    所以如果这是死棺的话,里面被困着的确实是有可能已经尸变的僵尸了。

    “也不尽然,还有一种情况称得上惨无人道,其残酷程度令人发指。”厐师爷又探头樟脑看了看棺椁,“有的人本来没死就被活生生关进了棺材,为了不让他挣脱出来,外面的人也会把棺材做成死棺。这种做法要么就是用来对付罪大恶极的坏蛋,要么就是对付那些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此外还有一些死棺用于祭祀需要。”

    “学到了。”郭婷玉点点头。

    “个人拙见,称不上让人学习。”厐师爷谦虚地笑了笑,低头看向棺椁下的模糊图刻圆圈,“搞不好下面的这个图案也是用于镇邪或诅咒用的。”裘飞鹰和周玉芳正好就踩在圆圈上,听了这话觉得烫脚,慌不迭往后退了一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