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辣讽刺
昔年心向远,离乡步匆行。
今朝归故里,意懒身伶仃。
冷眼如霜至,讥言若风鸣。
岁时悄然过,境遇难分明。
陈夕这几天慢慢向父母透露了自己的情况,二老都是县城普通的工人,没怎么表态,就是觉得养了个不中用的儿子,还不如那些一直留在家乡的没怎么读过书的同龄人,这些同龄人基本都有家有口,工作稳定,孩子不小了。因为担心陈夕心理压力太大,没有表露出来。平日里就多做些陈夕爱吃的饭菜,说说家乡的事。
话说陈夕回到家也有个把月了,这天呆着无聊便联系了高中的好友赵深。
“喂赵深,我陈夕,现在回家了,有空没找你聊聊”
“好啊,晚上8点就在河滨广场那家奶茶店见”赵深电话里说到。
赵深人如其名,城府有点深,脑袋也比一般人要长点,现在在政府上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陈夕先到的,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能看见外面霓虹色的路灯,来往的车辆和饭后悠闲散步的男女。有种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正在看得入神之际,一个笔挺的身影站在了面前。梳着精致的小偏分,身穿灰白色休闲西服。
“到多久了?”赵深面带微笑问到。
“我也刚到,我看周边的商铺改变了不少”
“你小子都多少年没回来了,别的地方变化更大,新客车站边上又盖了一堆高层商品房,不过现在经济不好,都不怎么卖得动。你这次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离过年还有2个来月。”赵深好奇的问到。
“准备回来找事做了,现在北上广一线城市也不好呆了,现在已经辞掉了那边的工作”,陈夕尽量显得轻描淡写的样子。
接着试探性的问到:“看你和高中的几个同学现在发展得都还行,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工作来做,我这个专业现在到了这里估计也是用不上了”。
赵深沉吟了一会,旋即明白了情况,回道:“当时叫你不要走那么远,现在又要回来。这边的经济落后你是知道的。今年我们的工资都降了30%!你要回来找事做我是真帮不上什么。这不到年底了吗,过两天有个同学聚会,到时候你也过来,听听他们的建议。”
“都有谁啊?”
“不一定都去,基本上就是杨竞,林雷,肖立几个,你也好久没见到他们了吧?”
“是哦,除了你,其他人工作后都没见过几次。”陈夕脑海里浮现出几人的高中的模样,杨竞高中是个刺头爱惹事,成绩不行,后来花钱读了个三本,毕业后家里托关系进了电力公司。林雷毕业后在省城呆了几年,后来又回到家乡,进了体制内。肖立师范大学毕业后回到乡镇当老师,后来也提拔到了县里。这几个都成家多年,孩子也都不小了。
之后他们点了些饮料,小吃,边聊边吃起来。赵深抱怨工资低,工作繁杂,还有家里养娃的开销大,陈夕就在一旁听着这些幸福安稳的烦恼,想着如果自己在县城里呆着又会是什么样子。
恐怕也不会太好,读书那会就不太安分的他总想着到外面大城市去看看,尤其喜欢东南沿海城市精致细腻的古典韵味。加之他性格上也和这里整天喝酒打麻将的生活方式格格不入。
这月20号陪父亲去了一次农村的老家,50公里外的土山坡上,早在10多年前上山还得用双腿或者骑马。现在路,水,网都通了,还能享受群山林间的那份宁静。
堂哥的24岁的儿子结婚,一家人从周边都赶了过来。看到陈夕那副样子和了解了其状况后表情都有些尴尬。堂哥家如今修起了两层来高的楼房,地砖,卫生间,各种电器一样不差,开敞的客厅,一层外面宽阔的院坝,又种了些蔬菜果树,在大城市里就是别墅的标准。比起陈夕上海租的那个90年代的老房子不知大了好了多少倍。
“我看啊那些在外面的不一定比在农村好,你看啊,我们农村吃的都是新鲜的蔬菜,空气又好,又没什么大的开销,现在买什么东西都很方便。”开席前农村呆了一辈子的堂哥在客厅里和大伙侃侃而谈。“说实在的外面再好我都懒得出去。”
“我退休了也想回农村养点鸡鸭,看着青山绿水舒服,县城里是呆够了”在县城当干部的堂姐夫说到。
“那时候你肯定要个女儿一起住在安市的吧?”堂哥问到。
“估计还是得去安市,我也就想想。她现在是局里领导的助理,忙得很,她的学校吗一般,当时也是机会好,毕业了就让考公务员,加上她干爹也帮忙出了点力,直接进的区政府。以后还得指望她养老呢”,堂姐夫一脸的自豪和得意。
“做人不光要有才能更要会为人处世,逢年过节的给领导送点礼这些都是要做到位的”,众人在堂姐夫的一番说辞下露出羡慕敬佩的表情。
之前在陈夕眼里这两位都是顺应时代的普通百姓。现在看来还真是富有生存智慧。但总感觉自己被含沙射影在其中,成为他们教育子女的反面例子。
“你看你侄儿都成家了,你也要抓紧了,别让你爸妈操太多心”堂姐凑到陈夕旁边以表关切。
“是要抓紧的,这不从上海回来了吗”,陈夕耐心解释。酒宴过后回到家,陈夕父亲显得有点失落,看着背影似乎又老了许多。
接下来的日子,陈夕在整理简历,看看多年积攒的书打发着时间,翻了一通,发现还是《道德经》《庄子》最符合自己的口味,读起来心就平静释怀许多。
很快就到了同学聚会的日子。订的税务局对面的烤鱼店,陈夕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几位,“这不是学霸吗,怎么得空回来”“是啊,好久不见了”,肖立和林雷纷纷说到。
“混得不行就回来呗,你们都挺好的吧?”陈夕客套起来。
“就在家混日子,哪有你逍遥自在,我都没怎么出去过,现在都40来岁了”,肖立感慨道,声音有点沙哑,上课上的,眉头上的皱纹仿佛像在黑板上留下的一行行文字。
“这就是围城,外面苦得很,你们没体会过。”,陈夕辩解了一番。
这时赵深和杨竞也来到了座位上,“听说你准备回来找事情做了?”,杨竞问到。
“是啊,外面的钱不好挣了。想着能回来的话开销也会小些。就是不知道有什么合适的事可以做。”,陈夕表达了真实的想法。
“你回来得也不是时候,现在哪行不难,我们电力系统现在也在降薪裁减人员。”,杨竞脸上有点嘲笑“你啊,读书的时候有点能耐,眼界高得很,现在才发现家乡的好是吧,记得上学那时候,让你考试的时候帮衬点,你也不愿意,现在算是风水轮流转了,我在公司里也是部门管事的了。”杨越发得意地说道。
“作弊的事我做不来,今天来不是听你说风凉话的,我这几年是过得不好,但不意味着以后也这样”,陈夕被刺激到了发狠的说。
接着又说了一句,“我现在又没有到穷途末路的时候,不需要你来施舍,天无绝人之路,你也不会一直顺下去的”。
“要是还年轻我真想抽你,我看你读书成呆子了,我是要骂醒你,你说这么多年同学了,要是别人我才懒得理,你这种人就是以前的穷酸书生,现实中没几点本事,网上说的什么,对,当代孔乙己。你要搞清楚这个社会的真相,而不是整天去琢磨茴香豆的茴字有几个写法,你的情况我听赵深也说了,现在没钱,没成家。我都有点可怜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算了,都坐下来好好聊”,旁边的人见气氛不对,纷纷劝慰。
“杨竞你这人怎么总这样,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别搞得你就是真理一样”,赵深略感不平。
“还好我前几年听家里劝回来进了体制,否则说不定还不如你”,林雷缓缓说到。
“其实吧这几年县里面也是负债累累,也经常有拖欠工资的时候。你陈夕也算是技术性人才,小县城的发展机会确实也不多,你可要考虑清楚。前几年你要想进体制内嘛,还是有可能,现在年龄上也不允许了,我们几个都是在各自那摊子事上出力,要说帮忙还真使不上劲。”肖立补充道。
“不说这些了,我会再想办法的,今天就不打扰了”,菜还没上来陈夕就不想呆下去了。还没等大家答应过来,他已经抽身离去,消失在餐馆的人群里。
“这家伙真是死鸭子硬,他啊性格不改变还是要吃大亏的”,杨竞往椅子上一靠总结性的说。
“唉,谁知道呢,他可能还活在乌托邦的世界里,人的品德倒是可以,就是太难融入环境了”,赵深叹气道。
“人嘛就是这样,看起来有出息的可能最后了无声息,看起来没出息的可能一鸣惊人,我教了这么些年的书,看到的太多了。他这种性格放在别的地方倒是有可能倒还合适。”,肖立露出睿智的笑容。
“不管他了,菜上齐没,饿得不行了”,杨竞冲服务员叫嚣了起来。
陈夕这夜辗转难眠,他也不是气,而是想不通难受,工作上也算是尽心尽力加班加点的干;对女朋友也是关爱呵护有加;对投资是拼尽全力,心力憔悴,怎么都是这种结果?这些问题在他脑海里转悠了几百遍。在昏昏沉沉中他想到了巴菲特说过的一句话,“站在风口,猪都会飞”。又想起那句古语,“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自己一直以来活得都太过自我随性,没有好的规划,偏执,一意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