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前。

    【圆圆满满】：

    “礼物收到了吗？”

    “这阵子爸忙完了，和你妈一块儿明天早上的飞机。”

    “等到了羊市还有一些事情要办，怕到时候赶不及，就提前把准备的礼物给你送过去了。”

    “爸先提前祝你生日快乐，明天爸和你妈再亲自给你好好地庆祝生日！”

    “爸知道你很喜欢那辆车。”

    “不管怎么样，爸都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

    “这两天羊市那边一直下雨，虽然现在是夏天，但你也要注意别淋到雨着凉了。”

    “你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衣服如果洗了晒不干，记得用烘干机烘一下……”

    微信界面里，李国宏就像是在唱独角戏一般，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

    坐在车里，任由窗外绚丽多彩的都市霓虹不断闪过，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手机屏幕上。

    从公司回到在沪市的住所，一路十几分钟都没有等来李思若的任何回应。

    站在别墅门口，李国宏眉头皱起。

    “难道是陈平那小子没有把车送到？”

    “不然若若肯定很开心，不会一句话都不理我的！”

    也许是看到丈夫一直站在门口不进来，古月琴穿着睡衣从二楼卧室走下来，打开门。

    “怎么不进来？我在楼上看你在这儿发呆半天了。”

    身为妻子，见李国宏看着手机屏幕目不转睛，心中难免好奇，她探过头去，然后就看到了那个一片飘绿、一个白色聊天框都没有的微信聊天界面。

    古月琴：“……”

    突然！

    紧盯着屏幕的李国宏注意到微信聊天界面最顶上的那一行字变了。

    对方正在输入……

    “你先别说话！”

    他抬手做出噤声的手势，表情紧张地盯着聊天界面最下方的位置。

    【半生烟火】：

    “礼物收到了，谢谢爸。”

    一句非常简单的话弹出，而那一抹白色在李国宏手机里的那片绿色中格外的显眼。

    瞬间，他脸上严肃的表情如春风化雪般消融，紧皱的眉头肉眼可见地舒展开来。

    仅两眼，算是看明白了怎么回事的古月琴面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明天就能回去了。一早的飞机，今晚咱们可不能太晚睡。”

    “你身体不好，还是早点休息吧，看你最近这段时间累的。”

    李国宏嘴角扬起，双手齐动打字飞快。

    “没事，我不累。”他的双眼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手机屏幕。

    任由妻子将他拉到客厅沙发上坐下，等古月琴把今晚换洗的衣服递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满意地抬起头。

    李国宏对着她，声音雀跃：

    “月琴，若若她答应了！”

    古月琴目光柔和，“答应什么啦？”

    “这五个多月以来，若若一直躲在外面不愿意回家。

    可是她明天生日，我就跟她说，明天晚上咱们一家人在羊市给她举办生日晚会。

    到时候邀请若若的那些朋友同学来，一起陪她庆祝生日。”

    “若若她答应了！”

    李国宏看上去很高兴。

    屏幕上，【半生烟火】：

    “知道了，到时候我会去。”

    依旧是很简洁的一句话，在此之后，便再无任何回复。

    见丈夫捧着手机搁那儿笑，仿佛得到什么天大的好消息一般，古月琴却是从屏幕上女儿那短短的一句话里看出了什么。

    她面露纠结，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身为李国宏的结发夫妻，又是养育了李思若二十多年的古月琴可以说是最了解他们两个的人了。

    女儿简简单单回复的两句话，却是这近半年来她第一次理会她的父亲。

    在此之前，无论李国宏发再多的信息，打再多的电话，都是杳无音讯。

    透过丈夫喜悦的表面，古月琴看到更多的是丈夫强颜欢笑。

    她抿了抿嘴唇，说：

    “若若她，应该察觉到了……”

    默默地将手机倒扣在膝盖上，李国宏脸上的笑容渐止。

    他摘下眼镜，用衣角随意地擦拭着镜片，几秒后，却噗嗤一声地笑了。

    “哈哈哈！是啊，若若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

    古月琴站在丈夫的身后，有些担忧地扶住他的肩膀。

    “若若她知道那个人明天就回国了吗？”

    “……”

    沉默良久。

    “她不知道……”面上带着苦涩的微笑，李国宏摇了摇头。

    “但那都无所谓了。”

    他往身后靠去，闭上眼睛让人看不出他眼睛里的神色。

    妻子从身后轻轻地抱住了他，没有说话。

    一个父亲，在家外面的时候他是何等的风光，可在一生中最重要的家人面前，他流露出了自己的笨拙与无奈。

    在吃人不吐骨头的金融界里叱咤风云的那股神气，此时此刻尽数化为乌有。

    “你说……若若她会恨我吗？”李国宏口中艰涩的问道。

    在他的身后，这个隐藏在风光无限的李氏集团董事长背后默默奉献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她的眼睛里，有的只是心疼。

    她的声音依旧温柔，说：

    “若若是个孝顺的孩子，等她明白过来，她不会怪你的。”

    “真的吗？”李国宏不信地问道。

    古月琴笃定地点了点头。

    “真的，相信我。”

    李国宏握住了那只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轻轻地捏了捏，仿佛心中得到了最好的安慰。

    ……

    半个小时后。

    李国宏站在卧室的窗前，手指停在手机拨号界面的一个电话号码上，犹豫再三后，他选择了拨打。

    “嘟——嘟——嘟……”

    等待电话接通的这段时间里，他表现出完全不同于工作状态时的耐心。

    十几秒过去，拨号那边的人方才接通了这个电话。

    “歪？”

    听到陈平的声音，李国宏沉着的眼神稍微波动了一下。

    “是我。”

    他说。

    “欸~~！是李老板呐！”

    电话那边的陈平故意捏着嗓子说话，竭尽所能地将自己塑造成一个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拜金主义者。

    然而这些拙劣的演技，在李国宏看来只会惹人发笑。

    但不知怎的，对于陈平，他总是格外的有耐心。

    这是一个很特别的年轻人。

    有能力，有觉悟，做事可靠，为人正直。虽然存在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缺点，但李国宏觉得，年轻人嘛，对人家多点包容也是应该的。

    每每出现这个想法的时候，他都全然忘记了自己是如何苛刻对待公司里那些年轻下属的。

    心里头想着明天的安排，李国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亲和一些，说：

    “陈平，你明天有时间吗？”

    “我这里还有一单生意……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