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哥哥？”

    路明非看着路鸣泽戏谑的神情，第一次对路鸣泽露出了极度冰冷的神情。

    “你，是认真的吗？”

    说这句话时路明非的眼睛中蓝光乍现，无下限在一瞬间爆发开来，就连周围的咒灵都被这股力量掀翻，但路明非此时无心将他们收回，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路鸣泽的笑脸。

    “你在我身边待了十几年，你应该知道我的底线在哪。”

    “生命，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是不容许任何人践踏的神圣之物。”

    “想夺走他人的生命，那就要有被审判的觉悟。”

    路鸣泽丝毫不惧怕路明非爆发出来的强大威压，他甚至在这股威压走到路明非的面前。

    “那哥哥你呢，你在那个世界处决的诅咒师可不少。”

    “哪怕身负大义，有着正义之名，但你手上沾染的也始终是鲜血。”

    路明非那双苍蓝色的瞳孔散发出耀眼的蓝光，就好像南极上被冰封千年的坚冰。

    “我既然敢举起审判的巨剑，自然也有被人审判的决意。”他每说一句话无下限的威压就加强几分：“但前提是他们得杀得死我。”

    路鸣泽看着路明非的样子笑了，笑得很潇洒，笑得很恣意，仿佛这片天地间只有他一人，他好像在嘲讽所有人，但没有人能读懂他的笑中到底包含了什么情感。

    “哥哥，我的好哥哥，我原以为你变了很多，但我没想到你还是那么善良。”

    “还是善良到让人发笑。”

    路明非现在已经到愤怒的边缘，但凡路鸣泽再往下说一句他可能就是直接虚式·茈起手。

    “不过也正是这样，你才不会进我圈套啊。几千年了，你在别的事情上煳涂，在那件事上从未答应过我。”

    路鸣泽直视着路明非的眼睛说道：“放心吧哥哥，我已经知道你的想法了。刚刚的方案就当是被你pass了，小弟我还有二号方案。”

    路明非见路鸣泽放弃也收起了无下限的威压，此时周围的地面已经碎裂了开来，咒灵们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路明非挥挥手将咒灵全部收回去后问道：“那么第二个方案是什么。”

    路鸣泽微笑着说道：“既然哥哥不想那么激进，那我们只吸血不就行了嘛，只要有足够的血液就足以提纯出言灵的力量了。”

    “怎么感觉你的方法还是那么邪道。”路明非反驳道：“而且我怎么要求人家给我血液，拿刀砍吗？”

    “不不不，我们有更加合理更加正当的手段。”路明非又恢复了他那俏皮的语气和奸诈的笑容。

    路明非觉得路鸣泽笑起来总没好事，但这货一直在笑。

    “那你给我翻译翻译，什么叫正当手段。”

    “很简单，哥哥，你就说我们可以帮助他们觉醒咒力和术式。”

    路明非今天第二次被路鸣泽震惊到了：“你说什么？觉醒咒力和术式？”

    “是的呢，觉醒咒术的力量。”

    路鸣泽手中出现一团蓝色的咒力光球说道：“哥哥，你告诉我什么是咒力？”

    “来自于人类负面感情的力量。”路明非随口答道，对于咒术师来说这完完全全是常识。

    “没错，就是负面情感，而我们，这个世界的‘术师’们可是有着超乎想象的负面情感。”

    “哈？这算什么？中二病吗？”

    “不，哥哥，这可不是什么后天养成的心理问题，而是我们与生俱来的哀伤。”

    路鸣泽的眼睛好像燃起赤金色的火焰，这如同岩浆般闪亮的黄金瞳路明非并不陌生。

    “现在就让我告诉你世界的真相吧，哥哥。”

    天旋地转间路明非感觉眼前一黑，但当他再睁开双眼时面前的一切让他不由睁大了双眼。

    天空是铁青色混合着火焰的颜色，唯一的一株巨树矗立着，已经枯死的树枝向着四面八方延伸，织成一张密网，支撑住皲裂的天空。

    他和路鸣泽站在在浩瀚的冰原上，素白且泛着微蓝的冰层覆盖了直刺天空的山，天空是浓郁如血的红色，暴雨滂沱，每一滴水珠都是鲜红的。

    就在那座冰峰顶上，那只黑色巨龙静静地趴着，双翼一直垂到山脚，浓腥的鲜血染红了整座冰峰。

    成群的人正沿着龙的双翼往上爬，爬到顶峰的人围绕着龙首，他们以尖利的铁锥钉在龙的颅骨上，奋力敲打铁锥的尾部，每一次钻开一个孔，就有白色的浆液喷泉般涌出，片刻就蒸发为浓郁的白气，那些人欢呼雀跃，喊声震天。

    “黑王尼德霍格，数千年之前他被杀死在自己的王座上，他的王座就是那座永远被冰雪覆盖的山，杀死他的人把他巨大的尸体放置在山顶，他的双翼一直垂到山脚。他的血像岩浆一样流淌下来，染红了整座山，融化了冰雪，带着血色的水汽升上天空，变成暗红色的云，降下鲜红的雨。杀死他的人沐浴着雨欢呼，他们称呼那一天为‘新时代’。”路鸣泽轻声说。

    “这就是历史所未曾记载的最老的皇帝，他死去的那一天，万众欢呼。”男孩的声音平静。

    他似乎非常享受那些击打声，闭上眼睛默默地欣赏着，露出一丝微笑。

    “多好啊，如果不是那一天，世界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他睁开眼睛，看着路明非说。

    不知怎么的，路明非觉得他的笑容里，是那么那么地悲伤。

    悲伤了……几千年。

    “你跟他很熟吗？”路明非平静地问道。

    “不，没有，恰恰相反，”男孩轻声说，“我是最想杀死他的人，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想杀死他！”

    他的目光里满是疯狂，好像在问为什么钉死那头龙的为什么不是他。

    “哥哥，这就是这个世界向人类掩饰的真相。”路鸣泽轻声说道：“这个世界存在着龙族。”

    “龙族？”路明非吐出这两个音节时感觉自己全身的血脉都好像被牵动了起来。

    “但祂不是死了吗？”路明非反问路鸣泽。

    “哥哥，龙王是不死的，前人所做的不过是将祂打入了轮回，终有一天祂会从地狱的深处重临人间。”

    “听上去很可怕呢。”路明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太多情感：“这个世界的人类反制祂的手段是什么？”

    “好问题，哥哥。”路鸣泽嘴角又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但这一次看上去却有些……残忍。

    “你知道人类如何进化吗？那就是获得自己所觊觎的，摧毁自己所惧怕的。”

    “龙族有着何等的伟力，渺小的人类怎么可能不想据为己有呢？”

    “按照道理来讲他们该把龙族彻底埋葬，以免遭受复仇的怒火。但有些贪婪之徒不舍得毁灭龙族，因为他们觊觎着名为‘炼金’和‘言灵’的两种力量。”

    眼前的场景再度流转，无数个画面从他身边流过，但细看过去这些场景只会让他攥紧双拳。

    “所以他们不断研究着仅存的龙类，以向神明进贡的名义，他们将年轻貌美的女孩们送进囚禁着野兽的牢笼，让她们怀上龙的子嗣。这就是古时候活人祭祀的真面目，并不是为了陪葬也不是为了祈雨，而是为了夺取权柄。”

    “但她们通常无法活到孩子降生之后，人类的躯体哪怕孕育龙族的幼体都过于脆弱了。”

    “她们在寒铁构成的囚笼里，在永不见光的地牢里，或者被捆在冰冷石刻祭坛上，浑身鲜血地挣扎着，只能等待子体撕开她的身躯。”

    “而在这些子体中温顺的后代被加以培养，危险的后代会被关进笼子后用长矛杀死，然后一代又一代进行这野蛮又血腥的行为，直到它们成为人。”

    路鸣泽不再压抑自己的神情，露出了极其残忍的笑容：“哥哥，这就是我们，也就是混血种的真相。”

    路明非微微闭上眼睛，似乎能看见原本灰白的石壁被氧化后的血液染成黑色，那层黑色的血铁会随着时间日渐深沉，几缕火光照亮女人的面庞，她们听着同伴的哭嚎和野兽的嘶吼入眠，而那太古的祭司高唱着圣歌恭迎新生儿的到来。

    这段历史可真是荒唐，可真是罪恶，可真是——

    “肮脏得叫人作呕。”

    路明非与路鸣泽同时说出了这句话。

    他们的眼睛彼此对视，在昏暗的地牢中赤金色的黄金瞳与苍蓝色的六眼格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