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深，哈佛森太太给他们准备了晚饭。

    哈佛森太太的手艺不错，融化的黄油浇在牛肉上，外面裹着一层薄饼，带有甜咸的口味，是正宗的繁星城料理。

    一开始，科勒还以为哈佛森太太是这栋房子的女佣，后来她才知道，这位其貌不扬的胖夫人居然是这里的房东。

    更夸张的是，不只这一栋，整条街的联排别墅都是她名下的。

    “唉，我和我先生白手起家，在繁星城打拼了二十年，好不容易攒了点家底，结果那个死鬼没享福的命，早早就被福音天使接走了。”

    “恭喜你……哦，我的意思是，真令人遗憾，哈佛森太太！”

    “谢谢您，汤普森先生。我这个人没什么经商头脑，也住不了那么多房子，就干脆全部租出去，自己找个最安静的租客合租，平时生活上也好有个照应。”

    吃完晚餐，凯瑟琳也准备回去了。

    “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这里吧，先委屈你睡一下沙发，明天再让哈佛森太太搬张床垫过来。

    再过两天，等那辆贵宾礼车改装好了，就拿来当事务所的公用礼车。不用担心你的同伴，他醒了以后我会把他带过来的。”

    凯瑟琳又交代了一些事项后，就开车回去了。

    “呼……”科勒长舒一口气，“总算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从阿美卡医院出来到现在，他几乎都没有完整地睡过一觉，一直在辗转流离。

    现在总算有个地方可以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一点，虽然是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但科勒还是睡得无比香甜。

    办公室的窗帘没有合上，璀璨的繁星照进卧室，像是射灯一样照在科勒熟睡的身上。

    夜幕中繁星流转，再次变成了那个熟悉的图案——一截扎根在夜空中的树根。

    科勒的皮肤上泛起星光，无数亮点在他身上汇聚，逐渐移到他的左手小臂上，和夜空中的星图遥相呼应。

    下一秒，科勒的血管开始疯狂鼓动，斑驳的液体像是流光一般在他体内循环。

    熟睡中的科勒眉头紧锁，好像在忍受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剧痛。

    片刻后，科勒手臂上的树根开始生长，蜿蜒的根系绕过手腕，紧紧缠绕在左手的手指上。

    等树根在他手上完全扎下后，星空再次闪烁，繁星恢复了原来的模样，科勒手臂上的树根图案也消失不见，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

    “罗伯特医生……”

    “卡丽娜护士，你来了。”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微笑道，“坐吧。”

    看得出来，罗伯特医生十分专业。他的笑容极具亲和力，天生就给人一种信赖的气质，令人如沐春风般舒适。

    小护士坐在罗伯特医生对面，表情有点紧张。

    罗伯特安抚道：“没关系，你有什么困惑或者烦恼，都可以向我倾诉。”

    卡丽娜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开口：“罗伯特医生，我之前见过一个病人……”

    她的表述有些磕磕绊绊，有时候还会停下思考一会儿。坐在对面的罗伯特也没有打断她，表现出很有耐心的样子，偶尔点点头。

    卡丽娜足足讲了二十分钟，把记忆中和科勒有关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

    “昨天晚上，我去给S71号送饭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在了……我还以为他是提前出院了，可等我出来的时候碰到护士长，她却和我说……”

    卡丽娜咬紧下唇：“她和我说，S71号的病房已经空了四年了！里面一直没有病人！”

    小护士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明明我脑海中有这么多关于他的记忆，我是不是疯了……”

    罗伯特听着卡丽娜的叙述，露出沉思的表情。

    在逃逸事件发生后，阿美卡医院的清除阵法被启动，按理来说，这些普通人应该都失去了关于那两个病人的记忆才对。

    可为什么，眼前这个小护士还保留着对他的记忆？

    难道她有什么特殊的吗？还是那个叫科勒的疯子，在她身上留下了什么？

    罗伯特可以肯定，卡丽娜就是一个普通人，虽然她体内有浅薄的灵性波动，但也属于正常人的范围，还远没到非凡者的程度。

    可问题是，她一个普通人，凭什么能免疫记忆清除阵法的影响？

    她身上一定有某些秘密……或许，卡丽娜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念及此处，罗伯特也做出决定。

    “卡丽娜，卡丽娜……我的孩子，不要哭泣。”

    罗伯特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柔和的魔力，将卡丽娜忐忑的内心抚平。

    在他的安慰下，卡丽娜的情绪逐渐变得稳定。

    “谢谢您，罗伯特先生，我感觉好多了，”卡丽娜擦了擦眼角，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您真是一位优秀的心理医生！”

    罗伯特笑了笑，问道：“卡丽娜，你想不想看看，更大的世界。”

    卡丽娜眨眨眼，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您是说，像那些研究所里的科研人员一样吗？”

    “不，我说的不是黄金与机械之主，而是向另一位更加古老，更加伟大的神祇献上你的忠诚。”

    ……

    科勒刚一睁眼，就看见一张女孩的脸占据了自己整个视线。

    “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才克制住自己，没有一巴掌把你呼出去吗？”科勒虚着眼问道。

    克里斯蒂娜好像没听见一样，兴奋地朝他打招呼：“早上好，汤普森先生！”

    科勒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沙发上坐起来：“早上好，克里斯蒂娜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克里斯蒂娜还以为科勒在问她工作安排，摇摇头道：“没呀！我的稿子已经赶完了，接下来应该有一段时间的休假！”

    “我记得你是繁星大学的学生吧？不用上课吗？”

    “我今年大四了，已经没有课了，只要完成实习就能毕业了。”

    “那你就去找实……哦，我明白了，这就是你的实习。”

    克里斯蒂娜脸上带着纯真的笑意：“没错，我和凯瑟琳约好了，我给她的事务所当助手，她帮我搞定实习印章。”

    “呵……这你也信，她连驾照都是假的，你就不怕她拿个假章糊弄你？”

    “您说什么？”

    “没什么……”科勒摆摆手，“我先去洗漱一下。”

    哈佛森太太早就准备好了一次性的洗漱用品，科勒痛痛快快地洗了把脸，又去楼下吃了早餐，随后神清气爽地回到办公室。

    “接下来就是等委托上门了吧？”科勒坐在办公桌后面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个……”

    他的话还没说完，楼下大门的风铃就响了起来。

    “汤普森先生，”哈佛森太太的声音传来，“有客人拜访！”